第54章(第2/3頁)

“我攔下元柏,他見我還是對裴節度很是不屑,與我打了一架。”

“後來,他告訴我緣由,他說夫人所中之毒難解,早在前幾年,請來那麽多郎中,毒症還是越來越嚴重之後,裴節度便……”

姜錦平靜地聽著自己身後發生的事情,就像在聽與己無關的戲文和故事。

她又想到了之前某日的夢。

裴臨在她冰冷的身體面前吐了血,當時姜錦只道是一場夢,可如今想來,未必是夢。

毒症……

姜錦像是猜到了什麽,聲音卻異常冷靜,仿佛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淩霄,你別告訴我,他是在為我試毒。”

她的唇角忽然彎了彎,譏誚地說:“你知道嗎,這句話我自己說來,都覺得好笑。”

淩霄沒有料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她默然半晌,才輕輕點了點頭。

淩霄道:“箭鏃上的毒素復雜,當時請來那麽多郎中,姐姐的毒症卻還是日漸嚴重,裴節度……用當年那支毒箭自傷己身,多年奔波,親試了不少稀奇古怪的藥方。”

說著說著,淩霄的眼圈也紅了,她說:“我不為他動容,這都是他該為姐姐做的,我只是覺得很惋惜,那日……哪怕姐姐多撐上一日兩日,元柏從南詔送來的解藥就趕到了……”

姜錦聽著,雙目輕闔,好一會兒才再睜眼。

先前的那些因精力不濟忽略了的細節,終於在隔世的今日浮出記憶的水面。

他身邊的淺淡藥香,還有每回來的匆匆一瞥……

裴臨從不在她面前久留,她那時只道是他事忙疲累,無力再應付她。

現在再想來,終於琢磨出一點和那時她面對他時差不多的情緒了。

——她不願在他面前露怯,他亦然。

積年的冷待背後,他卻能舍身為她試毒,多麽感人肺腑啊。

她壓下唇角諷刺的笑。

這世上怎會有如此自大的男人,只身為她擔負一切,把她蒙在鼓裏,覺得就是一種彌補嗎?

姜錦心頭覺得好笑,卻顧及著淩霄的心情,沒有把這話說出口。

她擡起手,用手背擦了擦淩霄沾著淚水的側臉。

這就是她之前不願追問的原因,總是會惹得淩霄再傷心一遍的。

只是……姜錦察覺到了問題所在,她說:“既然已經有了解藥,他為何還會……”

他為什麽還會死?

淩霄的下唇被她抿得發白,她說:“那解藥沒有來得及救姐姐。再後來……一碗一碗地熬過去,裴節度都原封不動地送出來了。”

“幾日後,他終於振作了起來,飲了解藥壓制毒性,又花了一年多的功夫,將手上的人和事都交待清楚後,大抵是再斷了那藥。”

姜錦遲遲沒有再回應,淩霄有些怔愣地擡頭,撞上她清明的瞳孔。

“……姐姐?”

姜錦回過神,笑了笑,她說:“我說我被他的深情打動了,你信嗎?”

淩霄不明白她想說什麽,搖了搖頭,道:“我不懂姐姐是什麽意思。”

姜錦面色如初,她在被子裏支起腿,一骨碌下了床。

“我要去找裴臨。”她說。

淩霄愈發不解,她說:“姐姐,我更不懂了,你這是要遷怒、要興師問罪,還是如何?”

姜錦已經趿好了寢鞋,她的話音甚至有些意料之外的輕快,就像是卸下了一個背負多年的包袱。

“這背後到底是愧疚,還是遲來的深情,我不在乎。我不需要他為我做這些。”

“我現在只是覺得,如此一來,功過相抵,那一箭……前世這個坎,就算我過去了。”

姜錦釋然一笑,她說:“不管如何,他這次是為我擋箭,我不能置之不理。”

至於有些事情,該放下了。

——

裴臨這邊要熱鬧許多。

此時院中,光是忙著煎藥的藥童都有三四個,他倒是還沒醒。

那是真正的穿胸一箭,整個胸肋都被貫穿,止血的金烏粉都不知倒下去多少。好在他命硬,閻王爺都不肯輕易收他,如此重的傷勢一兩日便穩定下來了。

旁人不知道底細,姜錦卻清楚裴臨為什麽會受這種罪,難免有些自愧。

不過,她已經想清楚了自己要怎麽面對裴臨,所以未曾退步。

屋內,看顧裴臨的是底下一個兵士,他認得姜錦,見她前來探望,並未阻攔。

姜錦料想到了裴臨情況不甚明朗,卻還是在看到他受傷的模樣後吃了一驚。

他閉著眼,額上蓋著散熱的巾帕,兩頰發紅而唇色青白,就像泥捏出來的顏色失調的造像,若非胸膛還有起伏,看不出一點生氣。

心尖就像被繩線驟然絞緊,姜錦凈手的動作一滯,她深吸一口氣,稍稍別過臉去。

那小兵守在床尾,單手撐著頭,腦袋一點一點的,姜錦見狀,主動道:“我來替你一替,小哥去休息一會兒,這兒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