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2/2頁)

想要改變命運,又能有什麽辦法?女子不得入仕,她手裏沒有一點余錢足以支撐她脫離侯府。那時起,她唯一所願,就是寄希望於未來的夫君,能夠帶她脫離那個虎狼之窩。

所以,她承認,她攀附了楚珩。

做任何事都有代價,如果攀附楚珩的代價是,她必須在他身後直到老死都得捆在禦座之上,和那一堆日復一日永遠處理不完的奏折相伴余生,她也認了。

可天意不測,她在這有如泥淖形同深淵的不可見天日的處境裏,窺見了一絲如從頑固堅硬的巖石中破壁而出的一抹盎然春意,抖落一身零碎風雪,綻出平地驚雷的生機。

她朝他伸出了手,試圖抓住這根青藤,不那麽地道地想掙脫楚珩留給自己的責任。

人總是向往光明與自由,對姜月見而言,這個突然闖進宮闈來,冒冒失失的年輕人,是她此刻能夠唯一叛逆的源頭。

蘇探微垂眸,將被太後輕薄過的手指一根根籠在寬大的衣袖裏,不敢泄露絲毫天機。

姜月見好像突然開始頭痛了,她拂了拂玉指:“你出去。”

面對太後的打發,硬氣的蘇太醫正想著自己也一刻都不想多留,趕緊離去,恰逢此時,女史玉環叩門而入,對太後迎面行禮,恭聲稟話道:“太後娘娘,儀王殿下來了。”

蘇探微正要撩袍起身,動作生生停頓。

儀王。

肖想姜月見,恐怕在他“死”之前就不是一日兩日了。

蘇太醫的一只膝蓋宛如黏在地面,並未再掙紮起身離去,當他猶豫了這少頃的時間,儀王已經風度翩翩地出現在了坤儀宮,而姜月見,也已從椅靠上徐徐起身,披上了外袍。

然而太後幽居深宮時,並不喜歡莊重華麗的打扮,儀王看到太後的第一眼,面前肅容莊嚴的女子,僅僅身著綾羅春衫,閑松地挽著雲髻,鬢邊簪一支雙鳳銜珠金翅垂珠步搖,除此之外再沒有多余的頭飾,對於太後而言,這樣的裝束簡樸而雅潔,充滿生活意趣。

當她美麗高貴的眸掃過自己時,不若當年先皇還在時那樣充滿敵意。儀王自動將這種軟化的改變,當作了太後喪夫寂寞的鐵證。

縱然身在九重宮闕,太後依然只是一個女人罷了。

皇兄在世時,不近女色,極少入後宮垂憐女卿家,儀王偷偷向人打聽過,內務局的高都知曾隱晦提點,說陛下身患隱疾,人道功能障礙,與皇後房事上有些不和。當時儀王聽了這個消息,更加覺得振奮,他想,皇嫂這樣綺容玉貌的女人,跟了皇兄這樣的廢物,實是可憐。她若是有那野心敢突破雷池,與自己相好,只消用過一次,保管她終身都忘不了!

儀王裝模作樣地向太後行了禮,姜月見令他平身,“徐州織造貪墨一案,哀家是親派你糾察地方了,這一行六個月,儀王勞苦功高,哀家會看賞的。”

儀王笑嘻地道:“太後信任,臣弟不敢居功。”

他示意左右,為太後送上來幾枚錦盒,不用問,樣樣都和那日的血參一樣,都是他敬獻的奇珍異寶。姜月見並不感興致。

儀王殷勤地將錦盒一一打開,入目所見,幾乎晃瞎人的眼膜,這奇珍閃灼,猶如深海之物,世間難尋,即便是權貴,擁有這一件,都可以作為鎮宅之寶,而儀王大手一揮送上了十件。

“臣弟不忘皇嫂恩德,自先皇故去,皇嫂一人攜幼帝支撐起我楚家天下,臣弟愧為須眉,實在汗顏,這些禮物都是臣弟為皇嫂精心挑選,臣弟知曉就算天公造化的大美,拿來獻給太後您都顯得無比寒酸,仍盼您笑納。”

蘇探微被他的這一番陳詞濫調惡心得手臂上冒雞皮疙瘩。儀王早已對太後圖謀不軌,但以前收斂得幾乎看不出,也挑不出錯處,現在是唯恐天下人不知他們孤兒寡母好欺負?

皺了皺眉,心道姜月見應當不至於,能夠看得上這些俗物,以及俗得讓人惡寒的儀王。

視線一頓,忽見姜月見眉開眼笑,修長如藕節般的手臂向儀王探去,要尋人攙扶,儀王連忙知情識趣地搭上一把手,姜月見隨之起身,一動則身後鬢雲亂灑,如瀑般垂落,卷起一股熟悉的白芷香風,儀王得逞嘴角一勾。

這心旌搖蕩之下,猝不及防,與美人靠後半跪的蘇探微四目相對。

“……”

作者有話說:

楚狗:……朕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