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2/2頁)

他的目光停在陛下的小臉蛋上,悠悠轉了幾圈,見他擡起頭來,姜岢頓時改作淡淡委屈狀,在一旁心碎,又不敢言語。

一股同情湧到了楚翊的心頭,只是沒等漫漲開來,楚翊的直覺嗅到了一絲不對。

舅舅對他一直很好,對母後也畢恭畢敬,可是母後就是不喜歡舅舅,他以前都不去想為什麽,也許這是大人們之間的矛盾,與他無關,只要舅舅一如既往地待他好,他自然也會好好孝敬自己的親舅舅。

可,或許是在太和殿看人心爾虞太久,他在其間浸淫,今日竟隱隱約約察覺到,舅舅的那些好,似乎並不是毫無摻雜私心。

“舅舅,”他手裏抓緊了篳篥,盡可能不顯山不露水,學著母後一樣,在必要關頭,把自己的情緒藏得好好兒的,“是不是想要朕把你調回皇都?”

姜岢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共情和頹郁之色,他搖了搖頭,“舅舅並無此意。舅舅知道陛下孝順,是個好孩子,只怕,這事就算陛下縱然想幫,也有心無力。”

楚翊咬緊了牙:“舅舅,朕是皇帝。”

他不得不這麽提醒一句姜岢,不要太小看他。

姜岢溫言道:“對,陛下是皇帝,人都說‘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當年武帝陛下算是有這樣的氣魄與風範,只是現今陛下還太小,要聽太後母親的話。”

楚翊手裏的那根篳篥快被他抓碎了,人人都要他學父皇,人人都要他聽母後的話,別人也就罷了,舅舅是母後的親哥哥,為何也這樣說。他明明就很努力,費勁地想做一個人們口中的“好皇帝”,可是似乎沒有一個人真正信任他。

臉色激紅的陛下,一把推開了姜岢,“朕不信,朕辦不成。”

“舅舅在碎葉城這麽多年了,朕幫你,把你調回歲皇。”

反正母親對他冷一時熱一時的,他根本就沒享受到身為小孩子的特權。逢年過節的,總要有幾個親戚來宮裏串門,姜岢是他唯一的舅舅,他偏要舅舅留下。

姜岢大喜過望,“陛下,若是舅舅成了這事兒,立馬給你找個疼愛你的舅媽。”

“……”

望著陛下消失在太和殿的幼小蹣跚的身影,姜岢抹了一把下頜粗糲的胡須。姜月見不知從哪裏得到了的天大的僥幸被武帝看中,得以入宮侍奉,她扭頭便忘了國公府,更不記得生養她的父母和他這個骨肉至親的兄長,安心地當起了皇後。

一個人但有心肝,她一人得道,雞犬也能跟著升天。母親得知女兒被選中了,歡喜得夜裏合不了眼,掐著他的胳膊說:“有救了,你這個沒用的混不上前程的東西,以後就指著你的妹妹過活了!兒啊,你以後,也是咱們大業的國舅爺了。”

姜岢那時還不明白,所謂國舅爺僅只是一個人人敬稱的虛銜,在國公府,有的人依然氣焰壓在他頭頂。他本以為可以指望的妹妹,一朝攀了高枝兒,竟然六親不認起來。

他和母親想方設法求見皇後,祈求他在陛下面前為自己美言,他習武多年,就盼著能有個建功立業的機會。

那個機會盼來盼去終於有了,卻是晴天霹靂。陛下親自擬的聖旨,將他派到了荒僻遙遠的碎葉城。很難說,這背後沒有姜月見那個白眼狼的慫恿。

而先帝竟寵著她,對自己的妻舅如此“厚待”。他們兩夫妻,實乃一般的狼心狗肺,小人肚腸,怪道能看對眼。

楚翊乘輦而至,沿途一路都鬥志昂揚,可真當他一只腳從輦上下來,目視著巍峨的坤儀宮時,就如同母後的威壓施展在自己身上,他不由地發憷。

暮雲合璧,霓霞漫天,鸞帳間,年輕力盛的小太醫正為太後揉捏她脹痛的雙腿,好像每到了月事快要來臨的時候,姜月見總會腰酸腿痛,她想這個太醫醫術精湛,垂蹙柳葉眉,溫婉地握住了他的一只手:“哀家癸水前夕總會腰腿脹痛,這是怎麽回事?”

月事是女子的私隱,平素決不可告知於男子。蘇探微一怔,姜月見的眸光曼妙遊弋在他的臉上,衣領間散發出輕柔溫暖的芬芳,比桃夭梨落清冽,卻似乎,更為醉人。

從未見如此,問道如好色之人。

蘇探微內心暗暗地駁了一句。

沒回話,小皇帝一陣風似的刮了進來,張口就要人:“母後!”

作者有話說:

小皇帝:舅媽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