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第2/3頁)

丹書鐵券的事,姜月見都不知曉,傅銀釧沒提。

照她那張揚的,恨不得把家裏金庫都搬到外人面前炫耀的性子,她若是不說,多半是自己都不知。姜月見懵懵懂懂地聽完,點了下頭,“好。”

姜月見坐上了傅銀釧的床榻,握住了傅銀釧緊張得不斷戰栗的素手,滿眼心疼地道:“銀釧,你聽好了。”

她深深地屏息一晌,隨後,將這口氣緩緩釋放,聲音往下沉了去:“不要放棄自己,還沒有到絕路,如若查知通敵之事與景午無關,你的孩兒便不會一出世便沒有父親。”

掌中傅銀釧的手給了回應,重重地一顫。她人還沒有醒,依舊維持著蜷曲的姿勢,向內側臥著,口中囈語什麽,卻聽不清。

姜月見閃著朦朧淚光的眼睛扭頭去看楚珩,卻見他已背過了身,步出了簾門,到了外次間。

那身影猶如一塊石礁,姜月見的臉頰也蒼白了許多。

她知,其實他在隱忍。

就連被他藏得不露痕跡的雙手,也必然是在袖中,握得青筋畢露。

她低下身子,悄悄兒地安撫了傅銀釧幾句,把方才之語重復幾次,傅銀釧安靜了許多,囈語聲似停了,乖乖地閉了眼好似已經緩過來了。

姜月見起身走向燭光裏,一動不動,將雙臂藏在身前,只留下一截黑影的楚珩,從身後,她輕輕地抱住了他,柔聲道:“夫君。”

她的懷抱,是寬厚而廣大,能包納百川的一片海,溫柔的激流沖刷著這塊堅硬的頑石,卻絲毫不忍傷害,在他身上留下任何一道痕跡。

楚珩閉了閉眼,沒說話。

姜月見將他抱得更緊,再一次喚他:“夫君。”

她將臉頰貼在楚珩的後背,用這種親昵安撫的姿勢,給予他無限的安慰與柔軟:“夫君無人可欺,無論如何,有我在你身邊,是你的盔甲與盾,我會保護你的。”

她的小手,在他的肚子上輕輕摩挲了幾下。

太後娘娘的小手冰冰涼涼的,似乎一點熱度也聚攏不起,楚珩失笑了一下,垂眸,低聲道:“裊裊,你留下看顧她。我回去找英兒。”

有兒子在,想必他心裏舒坦些,姜月見輕輕頷首,依依不舍地松開了他的腰,從身後喃喃:“明天天一亮,等她好些了,我去兆豐軒見你。明日無朝會,我們一家三口辦個團聚的家宴,好不好?對了,宜笑還在簌雪閣,她也來。”

*

太和殿燈火未熄。

其實楚珩對姜月見那般說,不過是想脫身而已,他感到身體疲憊得宛如回到了三年之前力戰而竭的狀態,只想回兆豐軒歇下。

然路過太和殿時,已過了子時,陛下燕寢的燈還未吹熄,楚珩頓了一步,轉身朝裏步了進去。

一進燕寢,便見小皇帝還立在他先時離去之際讓他站的那只腳凳上,站姿虎虎生威,瞥見他,陛下滿臉寫著高興和驕傲,朗朗就喚:“爹爹!”

楚珩笑了笑,朝兒子走過去,伸臂摟住他的小屁股,將他從凳子上抱下來,忽聽懷裏的兒子得意洋洋地道:“朕很乖的,一直都沒動噢!”

剛剛認回爹爹,楚翊還很想在他面前表現一番,雖然站得腰酸腿痛,但一點兒也不覺得苦,反而自得其樂,只要是爹爹讓做的事,他都無一例外要做到最好。

楚珩拍他尊臀輕罵:“你是傻的麽,聽的什麽話。”

陛下“嘿嘿”兩聲,將楚珩尤似海裏的八爪魚般吸住,整個胖墩墩的身體掛在父親的脖子上,歡歡喜喜地道:“爹爹。”

楚珩被他的喜悅所染,便仿佛什麽煩惱也丟了,忍俊難禁地湊過了俊臉:“親爹爹一口。”

小皇帝聽話地“吧唧”一聲,非常響亮。

可憐的老內侍孫海,知陛下在燕寢裏不入睡,恐怕又在鬧覺,生怕陛下餓了肚子,正要送夜宵過來,便猝不及防地撞見這場面。

當陛下一聲響亮的“爹爹”脫口而出之際。

“哐當——”老內侍腳下也是一響。

那湯碗和托盤掉在地上,砸了個七零八碎。

父子倆一同回過眼來,只見孫海一臉尷尬與震驚地站在那兒,緊跟著,被陛下深鎖眉宇一瞪,老內侍嚇得魂不附體,急忙磕頭請罪:“老奴什麽也沒聽見!”

宮裏上下如今人人都知道,這個起居郎大人是太後娘娘的新歡,亦是文淵閣新貴,可,沒人知道,這個起居郎居然膽大包天,敢慫恿陛下喊他“爹”啊!

這要是讓人聽見了,可是殺頭的罪過!陛下才這麽小,別是受了奸佞蠱惑,數典忘祖啊!

孫海痛心疾首老淚縱橫,陛下眨巴著眼睛,道:“孫海,你聽見了。”

孫海內心一緊,生怕頃刻間就要人頭落地,咳得天昏地暗,一面嗆咳,一面極力矢口否認:“不,老奴什麽也沒瞧見,什麽也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