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少年的手臂修長,腕骨分明,觸感宛如硬玉,卻又這般熾熱,令李羨魚與他相觸的指尖也滾燙起來。

她慌慌張張地收回手,將指尖藏回袖中,雙頰卻掩不住地紅成胭脂。

“我不是有意……”

她想解釋,可話一出口,便覺得不妥,面上愈紅。

臨淵握著湖筆的長指略微一僵,掌心向內收緊,臂側的青筋浮起,似仍未習慣這突如其來的觸碰,亦似在克制令讓自己不本能地往後退離。

在李羨魚握住他手腕的一刹那,他本能地想要掙脫。

可少女的手指這般的柔軟,帶著微微的涼意,像是青嫩的花枝纏繞在他的腕間,仿佛一個略微粗暴的動作,便會將她弄傷。

令人不敢妄動。

“……無事。”

臨淵薄唇微抿,松開緊繃的指節,將拾回的湖筆重新遞向她,微擡起視線:“公主還畫嗎?”

李羨魚緋紅著臉,羽睫輕閃。

視線從他緊繃又松開的指尖上移開,落在他面上才畫了一半的紅魚上,想伸手接過,卻又怕方才的情景重現。

畢竟一次尚且能算巧合。

若是接二連三,豈不是變成了她蓄謀已久,非要占臨淵的便宜。

正當李羨魚為難的時候,月見的語聲又自從殿外響起,將她從窘迫裏解救出來:“公主,奴婢送晚膳過來,您在殿中嗎?”

李羨魚杏眸微亮,立時便回轉身去。

“月見在喚我,我去給她開門。”

李羨魚說著,便小跑過去,將槅扇略微打開小半,對外頭的月見伸手輕聲:“今日的晚膳也不用人伺候了,你將食盒給我便好。”

月見應了聲,將食盒交到她手裏,視線微擡,卻是一愣:“公主,您面上?”

李羨魚這才想起,自己走得匆忙,還未曾凈面。

兩邊梨渦上,還留著臨淵點下的紅點。

李羨魚面上更燙,心虛道:“我之前……嗯,之前在仕女圖上見過這種妝容,今日得空便試了試。”

為了印證這個說法,她紅著臉,輕聲問月見:“怎麽樣,好看嗎?”

月見笑起來:“公主怎樣打扮都好看。”

月見又道:“對了,方才匠造司的人也過來了。說是公主要他們建個東西,想問問公主,是什麽東西,要建在哪裏。”

李羨魚杏眸微亮。

匠造司處她已遣人去請過好幾次,一直推說是不得空。

今日可算是過來了。

“你等等,我將食盒放下就來。”

她抿唇笑了笑,又將槅扇掩上,快步走到殿內,悄聲問坐在棋盤邊等她的少年:“臨淵,匠造司的人過來了。你想要什麽樣子的劍架,有沒有喜歡的木料?”

臨淵略忖了忖,道:“堅固耐用的便好。”

李羨魚便將食盒往他身旁一放,彎眸道:“那你等等我,我與匠造司的人說完便回來用膳。”

她說著,正想擡步,卻聽身後臨淵道:“等等。”

李羨魚回過身去,見臨淵已自長案旁起身,視線落在她的面上:“公主要帶著這個出去嗎?”

從他濃黑的眸子裏,李羨魚看見了自己如年畫娃娃般的模樣。

她有些赧然地抿唇笑起來:“我這便洗了去。”

她說著,便往銅盆裏倒了些清水,拿錦帕將自己面上的胭脂點輕輕拭去。

銅盆中水波漸靜,李羨魚低頭,於水中望見臨淵的倒影。

少年容貌清絕,膚如寒玉。

密如織羽的長睫後,鳳眼清冷,眼尾修長。俯仰之間,如星如夜,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霜寒。

明明是這般冷的容貌,可偏偏面上,卻畫著只紅魚胖胖的魚身,還是以鮮艷的胭脂畫成,一下便沖淡了原本的疏離之感,令李羨魚‘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她取出一塊新的錦帕,往銅盆裏沾了點清水,回過身去遞與他,眉眼彎彎:“你也快擦擦吧,可別讓人瞧見了。”

臨淵伸手接過了錦帕。

沾了水的錦帕柔軟微涼,像是少女輕落下來的指尖。

臨淵的長指微頓,錦帕停摁在紅艷的魚身上。

胭脂暈開,於少年冷白的面頰上暈開淡淡艷色。

*

李羨魚隨月見行至偏殿。

匠造司的工匠早已在此間等候。

統共不過兩人。

一人手中捧著文房四寶,一人則拿著墨鬥,曲尺,刨子等物,卻唯獨沒帶木料來。

大抵是想著今日先來量個尺寸,未曾想過動工,故而才選在黃昏時節。

工匠們上前,向李羨魚行禮,還未開口,便被月見一句話堵了回去。

月見道:“你們匠造司的人脾氣真是越來越大了,公主差人請你們好幾次,卻一再拖延,如今好不容易來了,卻又選在黃昏。怎麽,一點小事,還要分兩日做不成?”

為首的工匠賠著笑:“月見姑娘說笑了。不是我等怠慢公主,只是日前宮中大興土木在修承露台,我們匠造司實在是抽不出人手,這才來遲了些。若是些小東西,今日量好,明日便能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