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李羨魚隱約覺出其中嚴重, 一時間也顧不得什麽, 扶著他的身子便對殿外急促喚道:“月見,竹瓷!”

“公主有什麽吩咐?”

槅扇被人推開, 今夜負責在殿外守夜的月見提燈進來, 甫一看清眼前的情形也是一驚:“公主,這是怎麽回事?”

她快步跑來,與李羨魚一同搭了把手, 勉強將人扶起, 斜倚在一旁的長案上。

李羨魚不敢耽擱, 也來不及與她解釋,只倉促從自己的袖袋裏摸出自己的玉牌遞給她:“月見, 你快帶著我的玉牌,去太醫院請太醫過來。若是顧大人當值, 便請顧大人。若是其余太醫當值, 你便說是我得了急病,讓他們務必過來一趟。”

月見見事態緊急, 也並未多問,只是連連點頭,匆匆起身往太醫院的方向小跑過去。

槅扇被她順手掩上,寢殿內再度歸於寂靜。

李羨魚尋出一根新的紅燭點上,借著燭光去看臨淵的情形。

暖色的燭光下,少年羽睫密閉,本就冷白的膚色愈見蒼白,幾能看見底下流動的淡青色血脈。

而僅僅這麽一小會,傷處滲出的血更多, 色澤更為幽蘭, 近乎要將包紮好的紗布浸透。

李羨魚輕咬了咬唇瓣, 也不敢擅動,只是俯身離近了些,試著喚他的名字。

“臨淵。”

她又急又慌,語聲都有些哽咽:“臨淵,月見已經去請太醫了,馬上便回來。”

寢殿內依舊靜謐,唯有殿外風吹樹葉的聲音娑娑而過。

李羨魚唯有枯坐在他身旁,壓抑著紊亂的心緒,祈禱著月見快些回來。

遠處的滴水更漏一刻一刻地走過,終於在新點的紅燭也流下一灘蠟淚的時候,遊廊上腳步聲急急而來。

遠遠傳來月見的嗓音:“公主——”

李羨魚立時站起身來,小跑過去,將槅扇打開。

銀白月色下,她看見提著風燈的月見,與月見身後,提著醫箱,穿著深青色太醫服制的青年。

不幸中的大幸,今日在太醫院中值夜的,正是顧憫之。

李羨魚顧不上與他寒暄,也管不上那麽多規矩,只擡手將槅扇敞開,引兩人往臨淵身邊走。

她將點起的紅燭放在臨淵身邊,給顧憫之看臨淵小臂上的傷處,羽睫沾露:“他回來的時候,還是好好的。說是只是皮外傷,可清洗上藥後,便成了這般。”

顧憫之在來時便聽月見說過,是李羨魚身邊的影衛。

但親眼看見在李羨魚的寢宮中看見臨淵時,眸光仍是略微一頓。

然事態緊急,他便並未多問,只是放下醫箱,在長案旁俯身下去,履行一個醫者的職責。

他先伸手診脈,又借著燭光細看了看傷處。

稍頃,眉心漸漸凝起。

他道:“公主可否將用過的藥拿來一看?”

李羨魚點頭,起身將方才用過的三瓶藥挑出來,遞給顧憫之:“都在這裏,只用了這三瓶。”

顧憫之手持銀針,一瓶瓶地試過,又將三瓶藥各取出一些仔細查驗後,重新放下。

“公主的藥沒有問題。”

李羨魚低頭看著仍舊毫無回應的少年,羽睫輕顫了顫:“那臨淵……”

顧憫之沒有立時作答。

他取出銀針,沾了些傷處的血,針尖立時轉黑。

李羨魚杏眸微睜,眸底擔憂之色愈甚。

她微啟紅唇,卻又怕影響顧憫之判斷,便又硬生生忍住,只側首忐忑地看顧憫之重新替臨淵診脈。

這次過了許久,顧憫之方皺眉道:“脈象忽快忽慢,快時若急弦,慢時若遊絲。加之公主方才所述,有幾分像是臣曾在古書上看過的一味毒,名叫照夜清。”

顧憫之道:“此毒詭譎,傷處若不加處理,便血流不止。若以其余藥物止血,便立時毒發。”

他頓了頓,略微側過視線,說出最後一句話:“毒發後,三日既死。”

李羨魚羽睫重重一顫,擡起一雙霧蒙蒙的杏花眸望向他:“顧大人既然能夠診出,那是不是,也能夠醫治?”

顧憫之的答復,將李羨魚的希望打破。

他垂下眼去,低聲道:“抱歉。”

李羨魚一愣,又聽他道:“臣才疏學淺,只在古書上看過關於此毒的記載。而解法……”

他闔了闔眼:“已經失傳。”

寢殿內驟然靜謐,滴水成冰。

最終還是顧憫之打破了沉寂:“臣只能施針,讓此毒暫不攻心。但至多,也只能多拖延一兩日。”

他的語聲落下,便見有清淚如珠,順著少女雪白的雙頰滾落。

她壓抑著沒哭出聲來,只是哽咽低聲:“顧大人請施針吧。”

顧憫之頷首,從醫箱中取出銀針:“若是太醫院中有太醫能解此毒,臣會立時帶他來披香殿中診治。”

李羨魚緩緩點頭,羽睫上沾著的水露隨之滾落:“有勞顧太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