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李羨魚的話音未落, 指尖便是一空。

臨淵又一次將話本從她手畔抽走, 迅速合攏,緊攥在掌心。

他耳側薄紅, 長指不自覺地用力, 將話本的封皮都攥得發皺。

“公主切勿對外提起這個名字。”

他說罷,也不待李羨魚反應,便又快步行至長案前, 將宮外帶回的那批話本草草翻看過幾頁, 又從中挑出幾本, 一並拿在手裏。

繼而,他回了一趟梁上, 再回來的時候,那些話本已不見了蹤影。

李羨魚愣愣地望著他, 稍頃回過神來。

她羽睫輕扇, 略微有些迷茫。

臨淵不但不給她解釋,還將她的話本給拿走了。

全然沒有要還她的意思。

“那本話本我還沒看完, 才剛剛看了幾頁。”

李羨魚略想了想,尋出個折中的法子:“若是你也想看的話,也不用將它拿到梁上去。”

她在玫瑰椅上坐落,指尖輕點了點面前空白的長案,輕輕彎眉:“我們可以一起看的。”

臨淵不答。

他俯身熄滅了那盞銀燭燈:“公主早些就寢。”

“可我還不困。”李羨魚伸手握住了他的袖緣,軟聲道:“我想看話本子。”

她想了想,又展眉輕輕笑起來:“要不,你念給我聽吧。”

殿內燈燭已熄。夜色中,她看不清臨淵面上的神情。

只見夜幕中少年輪廓一僵, 繼而生硬地拒絕:“不行!”

這樣的果斷, 沒有半點商量的余地。

李羨魚有些失落。

她徐徐松開了握著少年袖緣的指尖, 有些委屈地輕聲道:“好吧,那我去就寢了。”

她從玫瑰椅上站起身來。

臨淵皺眉,驀地伸手,隔袖反握住她纖細的手腕。

隔著深濃夜色,少年垂下眼簾。像是也覺得自己方才的態度太過冷硬了些。

他放低了語聲問她:“公主想出去玩麽?”

李羨魚回過臉來,隔著夜色望向他,眸光微漾,期許輕聲:“臨淵,你要帶我出去玩呀?”

臨淵低應了聲。

“公主想去哪?”

李羨魚想了想,杏眸輕亮:“去宮中的藏書閣。”

她展顏,露出唇畔清淺的梨渦:“我想偷偷過去看看,父皇素日裏都喜歡看什麽書。”

臨淵頷首:“好。”

李羨魚愈發期許。

她道:“你等等我,馬上便好。”

她說著,也不再顧話本子的事,只又拿了那件深綠色的宮娥服飾走進紅帳裏。

紅帳隨之落下。

稍頃,又被一雙雪白的小手輕輕拂起。

李羨魚再從紅帳裏出來的時候,已經又是一身小宮娥的打扮。

她步履輕盈地走上前來,牽著他的袖緣往外走,笑語盈盈,滿懷期許。

“臨淵,我們現在便過去。”

*

夜裏的藏書閣十分安靜。

仿佛連終日裏不斷巡值的金吾衛們也鮮少會往此處而來。

朱紅的槅扇前唯有一名年老的宦官守著。此刻也早已倚在廊柱上,睡得昏天黑地。

便連臨淵帶著李羨魚從他的身畔走過,也毫無知覺。只是發出一兩道並不分明的鼾聲。

李羨魚回過頭,好奇地看他一眼。

又轉頭輕聲問臨淵:“這麽大的藏書閣,便只有這一名守衛嗎?”

而且看著,似乎也並不是非常能幹的模樣。

臨淵垂眼:“宮中戍衛與否,並不在殿閣的大小。”

而在於皇帝重視與否。

例如那座華光殿前,便近乎沒有金吾衛經過。

李羨魚訝然:“可這是藏書閣呀。難道父皇都不來此看看自己的藏書嗎?”

她話音方落,視線便也眼前的情形給吸引了過去。

藏書閣內並不昏暗。

閣內四角各點著一盞長信宮燈。

燈架極寬,又是黃銅制成。確保即便是風吹倒了燭火,也絕不會點燃書冊,令宮中走水。

無數書櫃林立其中,往藏書閣深處整齊排列。一眼望不見盡頭,仿若書山辭海。

李羨魚小小地驚嘆了聲,走到離自己最近的書櫃前,踮足取下一本藏書來。

“貞觀政要。”

她念出書脊上的名字,旋即訝然出聲:“都落這麽厚的灰了?”

她本能地低頭去看自己的手指。

果然瞧見,自己的指尖已被染成了灰色,看著臟兮兮的。

李羨魚忙將藏書放回書架上,側過身對臨淵道:“臨淵,你快幫我拿一下荷包裏的帕子。”

臨淵頷首,俯下身來。

他從李羨魚的荷包中取出絲帕,示意她伸手過來。

李羨魚乖巧伸手。

臨淵垂眼,握住她纖白的手指,替她將指尖的灰塵一一拭去。

少女的手指纖細柔軟,握在掌心中仿若花枝,令人不敢著力。

但又是這般的溫軟細膩,觸感美好,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收攏掌心。

這般矛盾的想法中,他克制著收回手,盡量讓語聲平靜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