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夜風微寒, 梧桐落葉蕭蕭而過。

李羨魚立在幾片墜落的黃葉上, 聽見自己的心跳悄悄漏了一拍。

她也側過臉,借著夜色藏住了自己面上的紅意。

“那不一樣。”

這個故事裏的小將軍, 最後是要來娶他的心上人的。

可是, 她又不能嫁給臨淵。

父皇不會同意的。

大玥也從來沒有公主嫁給影衛的先例。

臨淵側目,劍眉微皺。

“有什麽不一樣?”

李羨魚有些心虛地轉過臉去,看著遠處梧桐樹上的一塊結疤:“就是不一樣。”

臨淵問:“公主是喜歡將軍?”

“我不是喜歡將軍。”

李羨魚臉頰微紅。

她從小在深宮裏長大, 也唯有在宮廷的宴席上見過幾位將軍。

但是也僅僅是一面之緣, 恐怕連名字和人都對不上號, 哪裏談得上什麽喜歡與不喜歡。

更要緊的是。

等她與臨淵的三月之約期滿,她大抵都已嫁到呼衍去了。

即便臨淵真的當上了將軍。凱旋的時候, 應當也不會再在皇城裏見到她了。

她心緒微低,不再作聲。而臨淵的視線隨之落過來。

他的眼眸濃黑, 在月色下看來, 帶一點清淩淩的寒。

“公主就那麽喜歡那個人?”

李羨魚愣了下,有些不解:“臨淵, 你說誰呀?”

臨淵道:“那個小將軍。”

他皺了皺眉,緊接著問道:“是公主從話本上看的人麽?”

李羨魚本能地搖頭。

臨淵劍眉鎖得更緊,眸底似有隱隱的冷意。

“公主已及笄,也並未見他來。”

李羨魚輕愣了愣,解釋道:“他不是不來,而是——”

她說到一半,卻伸手輕輕掩了口。

她有些心虛地轉過臉去,輕聲道:“反正,反正他是想來的。”

只是, 最終卻沒能來成。

而且, 即便是來了, 自然也不是娶她。

李羨魚欲言又止。

她伸手碰了碰臨淵的袖緣,悄悄將話茬轉開:“我都有些困了,我們早些回去吧。”

臨淵薄唇緊抿。終究還是俯身將她打橫抱起,往披香殿的方向飛掠而去。

*

秋夜冗長。

李羨魚白日裏出宮遊玩,入夜後又去了一趟藏書閣。

也算是奔波了整日。

此刻回到披香殿裏,遲來的困意隨之湧上。

她遂也沒再去看剩余的話本,只是洗漱後,便早早歇下。

直至睡夢深處,倏然被一陣雷聲驚醒。

李羨魚從床榻上披衣坐起身來,伸手撩開紅帳,便見窗外一道白電湧過,繼而雷聲隆隆。

大雨瓢潑而下,宛如黑河倒湧。

這般昏黑的夜色中,臨淵亦自梁上而下,將擱在長案上的銀燭燈點亮。

燈火微溫,照少女面色雪白。

她慌亂地往身上攏著鬥篷,羽睫輕顫:“都已經深秋了,怎麽還有雷雨。”

臨淵提燈走近,將銀燭燈放在她的手畔。

“公主是怕雷聲?”

李羨魚連連搖頭。

她顧不上解釋,只是將那盞銀燭燈捧在手裏,匆匆站起身來。

“臨淵,我要去一趟東偏殿那。”

臨淵擡目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毫不遲疑:“臣隨公主同去。”

李羨魚點頭。

她捧燈往前,而臨淵亦握住一柄玉骨傘,疾步跟上。

臨淵從未見李羨魚這樣急切過。

她提著裙裾小跑起來,甚至顧不上廊下夜雨寒急,徑直便穿進雨簾,匆匆往東偏殿的方向去。

眼見著積水便要濺濕她的鞋襪,臨淵皺眉,將手裏的玉骨傘轉遞給她。

他將人打橫抱起,往東偏殿的方向飛掠過去。

他們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東偏殿前。

但即便如此,卻仍舊是晚來一步。

東偏殿前燈火通明,今夜負責值守的宮人們已亂作一團。

李羨魚從臨淵的懷中下來,快步跑過去,連聲問眼前的宮娥:“蓮蕊,母妃她怎麽樣了?”

那名年輕的小宮娥臉色正六神無主,被她這樣一問,更是立時哭出聲來。

蓮蕊胡亂地抹著眼淚和臉上的雨水:“都是奴婢的不是,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方才看娘娘已經睡下,便想著去和宮人們將放在庭院裏的幾盆蘭草搶進來。結果再回來的時候,娘娘便不見了!”

李羨魚面色愈白。

她知道,是雷雨的緣故。

每到雷雨夜裏,母妃的病情便會格外嚴重。

她也顧不上責怪誰,只是對周遭的宮人們匆促道:“快,快去找找。母妃應當沒有走遠。”

宮人們連聲稱是,忙分頭去找。

李羨魚在東偏殿前立了一會兒,終於站不住,也往臨近的宮室裏到處尋找。

臨淵緊跟上她。

傘與燈都被他拿到手裏。

燈火照著李羨魚足下的路面,而玉骨傘偏過去,庇住少女烏黑的發頂。

大雨瓢潑,在青磚地上澆打出白浪,又隨著她的步伐飛濺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