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晚自習之前,大頭過來一把攬住漆月的肩:“漆老板,唱歌去啊?阿輝今晚包場。”

漆月懶洋洋推開他:“不去。”

“去嘛,難得你最近不用去錢夫人那兒。”

最近漆紅玉的身體情況好轉了,修摩托車那邊賺的錢也還湊活,經濟壓力沒那麽大了,漆月才能留在學校對付出勤率的問題。

面對大頭這樣的“勾引”,漆月一般是會接受的,畢竟校外的“朋友”也需時時交流感情。

但今天她懶散的一支手肘撐在課桌上:“不去,老子剛跑完五千米體力都還沒恢復,累得要死。”

這時有人在教室門口敲了敲,輕聲喊:“漆月同學。”

按理說致知樓裏每間教室都鬧哄哄的,打牌的打遊戲的講葷段子的,這麽輕的聲音是不會被聽到的。可漆月發現喻宜之就是有這樣的氣場,整個教室都安靜了一瞬。

喻宜之一身幹幹凈凈的校服,一張臉素顏不施粉黛,長發披肩筆挺的站在那裏。跟沒骨頭似的半倚課桌的漆月形成鮮明對比。

漆月半笑不笑,好整以暇的拿眼尾睨著喻宜之:媽的高貴公主第一次走進泥沼森林,好精彩啊,公主會怎麽應對呢?

漆月並不想承認,自己竟是用表面的玩世不恭來掩藏內心的慌亂。

她一面期望喻宜之快點走掉,一面期望喻宜之不要走。

期望喻宜之走是因為,並不想讓喻宜之看到她真實生存的世界,跟尖子班那麽不一樣的,充斥著臟話和黃段子的,泥沼一樣的世界。

不期望喻宜之是因為……就是他媽的不期望啊。

這時教室裏又一下子亂起來:“喲裝叉犯!”“運動會上漆老板的手下敗將!”

兩個濃妝的女生要去廁所補睫毛膏,大剌剌路過喻宜之身邊,做了誇張美甲的手一撩喻宜之幹凈的長發:“公主你膽兒挺肥啊,我們致知樓是你該來的地方麽?”

漆月微皺一下眉,本想過去的,但坐著沒動。

女生花裏胡哨的裙子,教室裏亂七八糟的課桌,男生飛快折出擲向喻宜之的紙飛機,都在兩人之間劃出一條涇渭分明的線。

喻宜之後退了半步。

漆月低頭嘲諷的笑了一下:走吧走吧,別弄臟你這輪月亮。

可那個清泠泠的聲音在教室門口響起:“漆月,你不來麽?”

漆月一下子擡頭,那麽挺拔又幹凈的身影,倔強的站在那裏,好像要被月光勾勒成一個永恒的剪影。

漆月腦子裏一瞬想到,洗手間外那些圍著燈罩打轉的小蟲,是不是也是這樣被光迷惑吸引、不聽使喚的向光而去?

教室裏都在起哄:“漆老板別理裝叉犯啊。”“裝叉犯真把自己當根蔥了?拿著教導主任的雞毛當令箭。”

漆月心裏清楚,她這會兒跟著喻宜之走,肯定有損於她渾不吝的“漆老板”形象。

可是為什麽腳步停不下來,一步兩步三步。

只有大頭一個人在為她說話:“你們懂個屁!漆老板這是一對一去教訓裝叉犯!就像在運動會上那樣!”

其實這不重要,有沒有為她說話並不重要。

因為無論如何她都會走到喻宜之身邊,說一聲:“去哪啊?喻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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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宜之帶漆月去了一間很小的獨立辦公室,這裏的老師下班了,暫時可以充當一對一教室。

喻宜之自己先走到辦公桌邊坐下,攤開書,拉開筆袋,擡頭看一眼漆月:“過來啊。”

漆月:“你叫老子過去老子就過去?”

喻宜之:“那你別過來。”

漆月:“你叫老子不過去老子就不過去?”

她大剌剌走到辦公桌邊,把椅子往旁邊扯了扯,一屁股坐下。

媽的為了表現氣勢坐的太用力了,運動會上摔疼的尾椎還在隱隱作痛,好像提醒她那個莫名的擁抱,懷裏少女的身子有多軟。

而此時那人就坐在她身邊,剛才還把兩張椅子放得特別近。

漆月才不跟她坐那麽近,近了喻宜之身上的清香味一直縈繞在她鼻端。

然而她拉遠了點好像也沒用,香水味還是不停飄過來,混著少女的體香。

漆月莫名問了句:“你用什麽香水?”

喻宜之愣了下,報了款大牌少女香水的名字:“你喜歡?”

“喜歡個鬼,難聞死了。”

喻宜之居然點了下頭:“我也覺得難聞。”

漆月剛想說“那你還用“,忽然又想起,喻宜之是個沒吃過阿爾卑斯的人。

月亮不自由,月亮被困在黑漆漆的天上,被隱形的線捆住了手腳。

漆月沒骨頭的攤在椅子上,喻宜之坐的筆直端正,她的視線就比喻宜之靠後不少,此時看到喻宜之的小半張側臉,清冷的從垂在肩頭的黑長直發間露出來。

看上去一點都不可憐,漆月還是沒忍住問了句:“那你喜歡什麽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