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漆月的耳朵燙了一下。

“搞那些形式幹嘛?”聲音被機車邊喧囂的風吹得有棱有角,從中好似能窺得她微擰著眉的神情,像只倔強的貓。

喻宜之在身後摟著她的腰笑。

這段時間老城區改造項目有序推進,喻宜之手上新老項目交疊,時時加班,連周末也未能幸免。

周六晚上,漆月與她打完“學習不累,我愛學習”的電話後,下樓,推出那輛火紅的機車。

跨上去,風鼓噪長發飄蕩。

絲絲縷縷,喧囂著張揚。

直到車流河水般在她身側褪去,夜路逐漸變蒼涼,荒草撩撥著人神經裏的怯弱。

漆月臉上卻仍是那副不羈的神色,停了車,一只腳支在地上,機車靴濺起一陣飛揚的塵屑。

這是她熟悉的世界,閉著眼都能摸出紋路。

她來到的是曾經賽車的山腳下,以前被人當作據點的舊工廠早已荒廢,沒有燈罩的路燈結著蛛網、黯淡蒙塵。

漆月望了眼門口那張桌子,高時喻宜之固執跟著她過來,還穿著校服在那寫過作業。

唇邊勾出一抹笑。

沒了路燈,一排機車燈取而代之,打亮眼前的山路。

輝哥和幾個哥們等在那兒:“漆老板,你選在這跟我談華亭的事,夠特別的。”

漆月跨下機車:“這兒開闊嘛,活動活動,老子現在天天坐格子間裏上班,快腰椎間盤突出了。”

輝哥笑一聲:“既然不習慣,早點回來,華亭照樣交給你管,不然的話,錢夫人都不肯把華亭盤給我。”

“我不會回來了。”

漆月走到他面前,琥珀色瞳孔被燈光打亮:“你想我跟你合作,無非是怕錢夫人走後,我的蟄伏只是做做樣子,一段時間後回來,自成一派跟你搶生意。”

“我告訴你,我不會的。你們只看到錢夫人一家獨大、呼風喚雨,而我是跟錢夫人走得最近的人,只有我清楚她背後付出了些什麽。”

“現在她要走了,她的時代也要過去了,我跟你也是十多歲的時候就認識,勸你一句,不要想著去當下一個錢夫人,不要去當樹大招風的活靶子。”

“錢夫人把手下產業盤給不同的人,大家都有得賺,她想留下華亭給亮哥和大頭管,無非是在家鄉留個念想,她不會再回來,我也不會再插手,只要你野心不太大,沒有人會成為你的對頭,你會發展得很好的。”

輝哥猶豫了下。

他身邊一人開口:“漆老板,你說不會再回來插手這些生意,可人的想法隨時都會變的。”

漆月挑唇:“不相信我的決心是吧?”

她走回去拍拍自己火紅的機車:“這樣吧,老規矩,用它來說話。”

“我們也別賽車了,賽車有危險,每次都被我家喻總舉報,這樣阿輝,你說個時限,要是我能在你規定的時間內騎上山頂又騎回來,你以後就別再找我,也別去給大頭亮哥他們添堵,大家和氣生財。”

輝哥:“好,夠幹脆。”

他報了個時間,身邊人互相對視一眼。

是連漆月自己也從沒達成過的成績。

漆月笑了聲,這時一陣刺目的車燈明晃晃掃來,阿輝伸手擋了下眼。

漆月回頭,一輛白色寶馬停在那裏。

車門拉開,走下一個纖長身影。

白西裝配闊腿西褲,細高跟鞋踏過路面的碎石,隨著她走動,長發躍然間露出耳垂上小小一枚鉆石耳釘。

與這荒蕪之景格格不入。

漆月擰了下眉,向她走過去:“你怎麽……”

喻宜之言簡意賅:“大頭告訴我的。”

漆月咬了下牙:“難怪頭那麽大,我看他是找削。”

喻宜之看著她,拉起她的手。

一陣暈黃車燈間,灰霾山石如纏人的沼澤,喻宜之很堅持,似想把她往上拽。

她在那微涼的掌心間捏了下:“喻宜之,我知道你可以想辦法幫我解決,但十七歲那年,是我主動去找錢夫人,走入了她生意場的亂局。”

“現在,十年過去,我也想用我自己的方式,結束這一切。”

“我知道你會擔心。”手指灼熱溫度燙著喻宜之的掌紋:“但,相信我好嗎?”

喻宜之掙開她的手,向車邊走去。

“喂,喻宜之。”

“喻宜之?”

“之之……”

喻宜之扶著車門,回眸:“你叫我什麽?”

她走過去,聲音壓低,被車燈渲染出暖意:“之之,相信我。”

琥珀色瞳孔在夜色中灼灼,裏面映著一個喻宜之。

喻宜之擡手,把什麽東西拋進她懷裏。

一個頭盔。

和她的機車一樣,如一個流火的盛夏。

漆月低頭勾唇。

原來喻宜之是有備而來。

她戴好頭盔,露出一雙張揚的眼:“我很快回來。”

喻宜之幫她把護目鏡調下,伸手在頭盔上輕拍:“嗯,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