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洗血

妖怪。

這個是妖怪。

洛陽城裏的人已經不將鄭普觀當做是人。

箭也射不死,火也燒不死,那麽多軍士圍殺都殺不死。

殺不死的人,在他們的眼中絕對是妖怪。

按理來說,面對妖怪絕對會感到恐懼。

一開始他們也的確很恐懼,閉門不出,甚至都不敢多看那些淋漓的鮮血一眼。

但是當那名少女和兩名老人死在他們的面前之後,他們反而走出了自己的屋子。

隨著出現在屋頂、墻頭和街巷之中的人越來越多,他們反而忘卻了恐懼。

那些人的鮮血,讓他們的眼睛都紅了起來。

鄭普觀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伴隨著四周不停的響起喊殺聲和怒罵聲,無數的東西不斷的朝著他落來。

石塊、磚瓦、陶罐、夜壺、剩飯、糞便、裏面裝滿開水的茶壺……甚至還有剛剛宰殺的魚,還在清洗的豬大腸……

各種各樣的汙穢,各種各樣手頭能夠抄得起的東西,都如雨般朝著他砸來。

在真正的戰場上,哪怕對於普通的輕鎧軍而言,這些東西只能算是殺傷性不大,但侮辱性極大的東西,但對於鄭普觀來說,這些東西和刀劍、箭矢並沒有什麽區別。

那些箭矢對他也造成不了多少傷害,但是潑灑到他身上的開水、糞便、石灰、狗血,對他造成的影響,卻和那些箭矢差不了多少。

這些他原本根本沾染不到的東西,給他不斷的帶來更多難受的感覺。

那種死魚落在身上的滑膩感,那種狗血的黏稠,那種糞便帶來的惡心和臭味,比那些箭矢帶來的痛感更加讓他難以忍受。

他煩躁。

他狂怒。

他殺人。

但是他無法擺脫這些東西。

無數這些砸來的東西,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泥潭一樣圍繞著他,無論他沖向哪裏,越過多少座房屋,周圍始終有無數這些東西落來。

他很狼狽。

他越是顯得狼狽,那些從房屋之中沖出來的人就越多,不管有多少人倒下,有多少人被他頃刻刺殺或是斬首,但更多的人堅信一定會將他這個妖怪殺死在這座城裏。

“用布纏住他!”

突然之間有很多人大叫出聲。

隨著這樣的聲音,許多人出現在周圍的墻頭和屋面之上。這些人的手中沒有布,但是有很多木桶。

這些木桶之中有各種顏色的染料。

這裏是洛陽城裏一個很大的染坊,這些出現在墻頭和屋面的人,都是這個染坊裏的工人,這些工人都很強壯,他們之前刻意的保持了沉默,讓鄭普觀覺得這一片區域似乎比較容易穿越。

等到鄭普觀出現在他們的近處,這些壯漢早已經在身邊擺放了不少裝滿染料的木桶,此時隨著這聲音的響起,這些等待了許久的壯漢頓時提著木桶,用自己最快的速度不斷將桶裏的染料朝著鄭普觀潑灑。

這些染料都很黏稠,這些壯漢同時潑灑這些染料時,幾十個木桶裏潑灑的染料就像是一條條布匹在空中卷動。

但真正的布匹還在後面。

這座染坊裏很有多的木杆和竹竿,這些木杆和竹竿原本都用於晾曬浸了染料的布匹。

但此時,這些木杆和竹竿上都纏了未染的白布。

這些白布很幹,比較輕。

所以兩三個人就能舉起好幾根竹竿,然後將布匹拉直。

當這些壯漢的染料潑灑出去的刹那,染坊的空地上瞬間豎起了上百根竹竿,聚集在染坊裏的人們就像是豎起巨大的旗幟一樣,揮舞著竹竿,盡可能的將布匹朝著鄭普觀所在的方位覆蓋而去。

他們不管這些竹竿的互相撞擊,不管這些竹竿敲碎了屋瓦,甚至不管那些布匹將屋檐上的壯漢都纏住了,只是盡可能的將這些布匹朝著鄭普觀覆蓋而去,卷去。

布匹的交纏之中迸發出了一聲巨大的怒吼聲。

接著就像是有風暴在布匹之中爆發。

轟!

染坊的一道墻被撞出一個大洞,接著是無數布匹的裂響。

數十名持著竹竿的人立足不穩,跌做一團。

鄭普觀拖曳著布匹,在撞破這道墻的同時,硬生生的掙斷了身上纏著的白布。

這些白布被他身上的汙垢和染料染成各種顏色。

他用力的扯了一片,擦拭著自己的面容和身體。

他的身影,隨著這些布匹的落地,在染坊的中央顯現出來。

“殺了他!”

十余名壯漢從周圍沖出來,他們的手中都持著明晃晃的利器,這些東西要麽是魚叉,要麽是家中的獵叉,還有是用來切布的刀。

鄭普觀的眼睛裏燃起了怒火,但漸漸歸於冷漠。

他的目光看向了這座染坊裏的一口三眼井,然後朝著那口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