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來都來了。

沈惟舟看向站在原地不動的小侍衛, 輕輕嘆了口氣,又折身返回, 半是威脅半是誘哄地讓男人把知道的都吐出來, 包括燕國的情勢和秦國如今的狀況。

秦隨收斂起那些不能宣之於口的想法,回視著面前的青年:“那寧二公子是決定加入我們了?”

沈惟舟想了想自己現在這個身份,沒有應承下來:“再說。”

“先把你知道的都說給我聽聽。”青年語氣極其溫和, 眉眼間也帶著秾麗的笑意, 只是手中的那劍卻又不知何時抵在了秦隨眉心,“你家陛下現在遠在千裏之外,救不了你。你既然想與我合作, 那便拿出誠意來, 拿不出來, 那便死。”

額間有些微的刺痛感傳來, 秦隨看得出來沈惟舟不會亂傷人性命,卻也清楚他並不會留手, 哪怕他現在的身份是暗閣的人。

沈惟舟或許自己也不知道, 他現在的行為其實帶著一點微妙的針對。

不過這份針對不是針對暗閣, 而是針對秦隨去的。

秦隨自然察覺出了端倪。

他的舟舟好像對他生出了不喜。

這可不行。

男人繼續扮演好小侍衛的角色,道了聲好,這次兩個人相對而坐, 沒再出什麽岔子,在漸漸彌漫下的暮色裏,開始了一場帝王單方面對天下形式的分析。

當然, 在分析之前, 狗狗祟祟的某人還不忘說一句, 他只負責最淺層的東西, 深層的東西都是陛下說, 他按例記下的。

換言之,真正厲害的是自家陛下,不是他。

彈幕一看,紛紛嘖嘖稱奇。

[看不出來啊,這小侍衛還是個秦吹。]

[秦隨的人,覺得秦隨好不是很正常,你問問姬衡玉手底下的怎麽評價秦隨。]

[不過這個小侍衛不是想搶舟舟的劍嗎,怎麽又沒聲了?]

[沒人聽他們說現在三國之間的形勢嗎,分析得好透徹啊。]

秦隨現在說到了燕國世家。

燕國世家的情況倒是和秦國江南一帶有些相似。

其耽於享樂,溺於權勢,沉迷珍寶酒色,高高在上的感覺。於是所謂世家名流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大肆進行土地兼並,瞞報賦稅,偷藏人口,讓平民百姓流離失所,賣身為奴,以此進行利益交織,門閥壟斷。逐年累積之下,所積累的財富十分龐大,幾乎把控了大半個燕國的土地和經濟命脈。

有了錢也就能養人,能養人也就能練兵,因此在心照不宣的含糊之下,整個世家都豢養著府兵,更有雲家薛家之流,府兵拎出去幾乎媲美燕宮禁衛。

世家強權之下,皇室如何敢吭聲,單是維持著皇室的體面已經是年輕時的燕帝奮發有為了。

可惜似乎人老了都會多出些不必要的心思,也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燕帝中年開始便對世家放任自流,自己也不顧燕國社稷,尋仙問道,大搞岐黃之術,脾氣也愈發古怪起來。

沈惟舟聽著秦隨細細地跟他分析燕國情勢,聽久了便有些昏昏欲睡,腦袋一點一點的,連長睫上都沾了點晶瑩。

險死還生醒過來,尚未修整便去與眾人對峙搶回系統留給他的劍,又拼著透支自己與風九禦大打一場,沈惟舟早就倦怠得厲害,跟著秦隨來燕宮也不乏有這個原因。

他在燕國沒有朋友,沒有家,僅有的宗門也在那天與盛明儒談條件時自請斷絕關系,可以說偌大的一個燕國,他離開寧安王府後竟然也無處可去。

跟著來燕宮倒也還安分些,至少有燕無雙的長公主名頭稍微擋一擋,不至於讓沈惟舟連個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他太累了。

想了想,沈惟舟低聲問秦隨:“那你家陛下是怎麽解決江南之事的。”

江南之事醒來他只是聽了個大概,秦燕相距千裏,大部分人也並不清楚其中內情,都是道聽途說,問秦隨身邊的人或許得到的信息能更多些。

被無數人叫一聲“陛下”的男人定定地看沈惟舟良久,而後在沈惟舟不知道的情況下,秦隨親口回答了他:“殺。”

秦隨是怎麽做的?

倒也沒什麽花裏胡哨,傳言與事實相符,唯殺而已。

秦國與燕國的情況還是有些不同的,那就是秦國出了一個反骨二五仔,他們大秦的陛下,秦隨。

秦隨的帝位可不是燕帝順理成章繼承上去的,也不是靠著大臣支持擁護來上去的,更不是小孩子過家家玩上去的,而是真真切切一步一步殺上去的。

當年的秦隨爹不疼娘不愛,姊妹不慈,兄弟更是暴虐殘忍,滿腦子都是至高尊位,走的都是一將功成萬骨枯的屍海血路。

秦隨在這種情況下,要麽提劍與他的兄弟廝殺,要麽繼續在冷宮裏當他那個無人問津的皇子,或是死在波譎雲詭的宮變中,或是被新帝賞口殘羹冷炙了此殘生。

秦隨不喜歡被別人主宰命運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