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死亦何苦

“蒼天啊,我好苦啊!”

槐詩仰天長嘯,喉嚨裏一聲悲愴的尖叫,嚎啕大哭了起來,眼淚止不住的狂流……與此同時,兩聲沙啞地嚎啕也不甘示弱地響起:

“娟兒,爸爸對不起你!”

“娘啊,兒子不孝,不能給您老送終……”

在這那仿佛催淚瓦斯一樣的恐怖效果之下,那兩個闖進屋子裏的壯漢哭得鼻涕和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

在痛哭之中,三個人對望了一眼,仿佛感覺到世界如此殘酷,我卻如此孤獨,此時此刻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種惺惺相惜的感受……才怪!

就算是死了媽、丟了女兒、倒黴了一輩子,該幹的工作依舊還要幹,幹做的事情依舊還沒做完。

抹了一把眼淚和鼻涕,那兩個痛哭地壯漢便猛然撲了上來,三個人扭打在了一處。就像是菜雞互啄一樣,哭著互相揪頭發,扇耳光,踢下身,掰小指頭。

哭著哭著,槐詩就真得哭了起來。

太他媽疼了。

“媽的,你們輕點啊!”

他大哭著給了那個男的一拳頭,蓋在他的眼睛上,那一張流著淚的刀疤臉也擡起來,猛然一口咬在槐詩胳膊上。另一個人趁機扯住了槐詩的頭發,一面哭泣一邊沒頭沒腦地錘他。

“老六,弄死他!”被槐詩壓在身下狠揍的那個人在大哭換氣的間歇尖叫:“弄死他!”

槐詩身後的老六哭著應了一聲,旋即奮力一拳打在槐詩後腦勺上,令他眼前一黑,被打趴下。

緊接著,槐詩眼角的余光就看到老六從掏出一把短管獵槍,對準了他的臉。

老六流著眼淚瞄準,打開了保險,在抽泣中把指頭放在了扳機上。

槐詩只聽見嘭的一聲悶響。

然後他就看到,老六的腦袋爆了。

一時間,硬的軟的紅的白的好像下雨一般地撒了一灘,還有幾點零星落在了槐詩的臉上,愣是把他嚇得哭不下去了。

隨著那一具無頭的屍體緩緩倒下,他終於看到那個站在樓梯口的少女。

艾晴一只手撐著拐杖,斜斜地依靠在墻上,扶手和墻壁上的灰塵在她的白裙上蹭出一道道灰色的痕跡。

而另一只垂下的手掌中握著一把槍。

槍口上隱約有硝煙升起。

“這麽快就上鉤了啊。”

她看著槐詩身下那個奮力掙紮的人,然後讓開了樓梯入口,“留活口。”

在她身後的台階下,柳東黎神情復雜地走上前來,深深地看了一眼旁邊的艾晴,忍不住後槽牙發涼。

他就沒想到,艾晴的把握竟然在槐詩這裏。

在被艾晴帶著來這裏的路上,他終於搞清楚是怎麽回事兒:所有人都以為犯罪者在襲擊了警局之後就會帶著邊境遺物銷聲匿跡,多避風頭。

可艾晴心中卻對此保留著不同的意見。

而根據就是昨天上午那幾具新發現的屍體——雖然同樣慘烈,可是上面卻存在著拷問和淩虐的痕跡。

他們在臨死之前遭受了極大的痛苦。

在那麽多慘烈死亡的掩蓋之下,這一條線索被大多數人都掠過了。

可看其他的屍體就可以看得出來,兇手的殺人手法雖然殘酷,可是卻幹凈利落,絕不拖泥帶水、在無關的事情上消磨功夫。

哪怕是自身有著極強的施虐欲,也不至於在這種地方浪費時間——升華者並不是無敵的存在,尤其是現境這樣苛刻的庇護所,就算是身懷高階聖痕也不可能為所欲為。

倘若留下線索招致天文會的追索,就絕對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可既然東西找到了,又何必費勁再去折磨其他人呢?

嫌屍體不夠多麽?

內部肅反?排除異己?追究責任?還是說純粹無關的兩樁案子?

那麽,在無數的猜想之中,或許就存在著一個貼近真相的可能:

——他們想要的東西還沒找到。

除了那個盒子裝的邊境遺物之外,他們還有另外的東西一齊丟失了。因此,就算是找回了盒子,他們也絕對不會罷手。

倘若如此的話,那麽他們接下來的目標之中就可能存在著一個人……

那個報案者,最先發現盒子的人。

槐詩……

只有這麽一張廢牌在手裏,真虧這個女人敢做這麽大的牌,當著所有人的面叫梭哈。更可怕的是,這一把牌還真讓她做成了。

原本柳東黎還以為槐詩被輕輕放過是因為艾晴看在青梅竹馬的份兒上網開一面,如今看來這個女人真得一點人性都沒有啊……

而想到自己的把柄就掌握在這種人的手裏,柳東黎的心就涼得越發透徹。

如今艾晴下了令,他也不敢找借口劃水磨洋工了,只得嘆息了一聲,撩起頭發,擡起眼睛,看向前方走廊地上那哭嚎著扭打糾纏在一起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