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重續
“不好。”老者嘆氣:“死都死的這麽不踏實,你很煩啊。”
“我也不想啊,你放過我不就沒事兒了?”槐詩的呼吸渾濁起來。
“看到沒,都碎了,都碎了!”老者用手腕擦了擦汗水,將東西丟進垃圾桶裏:“都沒了,你這麽人怎麽就這麽煩呢。”
“比幹沒了心還能活半個小時呢,半個小時也行啊。”
“羅嗦!”
“中午有個二五仔朋友請客,吃了火鍋……”
槐詩連喘息都已經失去了,不可思議的是他竟然還能發出聲音。或許是臨死的恐懼刺激突破了他偽裝的殼,他從沒有感覺到如此孤獨和難過,他不想死,又想要找人說說話,所以喋喋不休:
“你吃過火鍋沒?看你像是個外國人,火鍋是中國的特產啊,我跟你說,老楊人雖然又坑又麻煩,但他家的火鍋真得是一絕……”
“……”
老頭兒不說話了
赤條條來,赤條條去,脫掉了臭皮囊的衣服,可這個家夥竟然還是他媽的沒有死?!而且還不知道為什麽在不停的說著垃圾話!!!
“都到這種程度了,你為什麽就是不趕快死掉呢?!”
“誰他媽知道啊,你個王八蛋,神經病,老變態……”
那一具骷髏裏發出單調的嘶啞聲音:“我說,你救救我好不好?我賣身給你,只要你不搞基,你說什麽我都幹……等等,搞基也行……”
老者的白發都氣的豎起來了,露出臉上縫合的痕跡,近乎狂暴的拍著桌子:“死是注定的!”
“就算是注定的也不想啊……”
槐詩猶豫了一下,試著跟他打個商量:“等我活夠了再死不行麽?”
“……”
老者沉默下去,抓狂的撓著自己的頭發,發出煩躁的吼聲。就像是鬥志已經被完全擊潰了。他彎下腰,慢條斯理的收起了自己的刀子、矬子和剪子,分門別類的將它們放回工具箱裏,解開圍裙,掏出梳子,將自己一頭亂發仔細的打理好。
“草草草草草草!!!!”
他驟然怒吼起來,憤怒的將工具箱摔在地上,狂暴的踩啊踩踩啊踩,提起了角落裏的斧頭將角落裏的櫃子砸成粉碎,發泄著自己心中的無名怒火。
“媽的,這什麽玩意兒!”
他向著天花板怒吼,就像是怒視著某個東西一樣:“看到沒?他贏了!把你們的試驗品給我從這裏拿走!立刻!我再也不想見到他!”
那一瞬,時間停止仿佛停止了,一切都凝固在了原地。
虛無之中好像有門扉洞開,一道光芒自其中照落,垂下,如繩索一般拉扯著他緩緩升起。
槐詩茫然地環顧著四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也不知道這時候應不應該按照前輩們留下來的慣例,回頭比個中指。
下一瞬間,他就被光芒吞沒了。
或者說,’淹沒’,如海一樣銀灰色的光芒淹沒了他。他被無形的力量拉扯著,向上,仿佛穿行在是深海之中,感覺到四面八方擠壓來的恐怖重量。可令他更加可怕的是,這銀色的光海中,每一滴水都是濃郁到幾乎凝結成液體的源質。
觸目所及,近乎無窮無盡,人的視線和感知根本難以窺見它的盡頭,就好像涵蓋了整個世界一樣。
白銀之海。
匯聚一切人類源質,一切智慧源頭的虛無海洋,淩駕於神跡之上的偉大存在……烏鴉曾經的形容再一次出現在了他的意識之中。
那一瞬間,他破海而出,被拋向了空中。
茫然地漂浮在虛無的海天之間,看著純凈到沒有任何雜質的黑暗天穹和腳下湧動著無盡流光的銀色的海洋。
遠遠地,好像看到了兩個隱約的影子,坐在海面上。
“話說,上次見過你的照片之後,我家的女兒就哭著鬧著跟我鬧,說自己也要一只跟大姐姐一樣的烏鴉……我也沒辦法啊,那時候又急著走,只能隨便抓一只鴿子給她,她又問我顏色為什麽不一樣,我只能跟她說:它本來也是黑的,只不過它媽媽生到它的時候沒墨了……哎,到現在七年不見了,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學習怎麽樣。”
盤腿坐在海面上的絡腮胡中年男人抽著煙,手裏還拿著一罐啤酒,無奈地跟身旁的’酒友’抱怨著。
順手,把煙灰彈進了腳下奇跡的海洋裏。
“放心,放心,我來之前剛剛見過,出落了不少,已經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啦。”
烏鴉的翅膀卷著煙卷和同款啤酒,還拍了拍中年人的肩膀:“雖然你塞給她的那只鴿子好像帶來一點小問題就是了……啊,我家的契約者出來了。”
絡腮胡男人挑起眉頭看了一眼:“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啊,有什麽奇特之處嗎?”
“大提琴拉得好算不算?高考可以加分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