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浮士德(下)(第2/3頁)

“……”

艾晴沉默地傾聽著,忍著胸臆之間的不快和陰沉,實在受夠了那個倚老賣老地家夥。

“戚先生,吃飯就不用了,我最近工作比較忙。”

“一家人,不要搞得這麽生分嘛。還在生家裏的氣啊?血濃於水,有什麽化解不開的冤仇啊。”戚三叔惆悵地嘆息了一聲,“實在氣不過,三叔給你陪個不是好不好?

老爺子再過幾個月就是百歲大壽了,不要再跟他慪氣了。每次逢年過節的時候,老爺子總要問,小晴回來了嗎?小晴回來了沒有啊?給你打電話,你又總是不接——工作再重要,有家人重要麽?

況且,當年老爺子不也是為了你們好麽?你看,最後你爸爸還是升華成功了的,連你也有了源質覺醒的趨向……”

卡啪。

艾晴手中的鋼筆裂開了一道縫隙。

寂靜中,艾晴的眼眸垂下,再也難以掩飾那種滲入骨子中的陰沉和憤怒。

任由電話裏的那個人喋喋不休,許久,直到他閉上嘴為止。

“戚先生,無聊的家常話說到這裏就可以了,我還有工作要忙,就這樣吧。”

她說,“最後,請你記清楚,我叫艾晴。”

“——艾葉的艾,天晴的晴。”

“……既然你這麽想,我也沒什麽話可以說了。”

沉默中,戚問沒有再說什麽,只是嘆息了一聲:“老爺子有句話時常跟我們講——不回家的孩子,是要在外面吃苦的。”

忙音傳來。

電話掛斷了。

艾晴平靜地放下手機,面無表情。

如果好消息像是鴿子一樣總是遲遲不到的話,那麽壞消息就像是烏鴉,總會成群結隊而來,然後不斷地拋下惡臭的糞便,留下一片讓人作嘔的殘局。

它們會在一處爆發。

在你最不希望的時候,在你最不希望的地方。

如今,不止是來自歸凈之民的工作問題和浮士德所留下的惡毒寓言,來自家族的壓力也在最不應該出現的時候堵在了她的面前。

哪怕這一份壓力早就在她的預料之中。

她對自己作為傀儡的珍貴程度早有認知。

不論從家族的立場和她個人的判斷上都不會任由自己遊離在陰氏之外。

在沒落接近百年之後,如今的陰氏好不容易重振旗鼓,可距離原本的顯赫地位已經遙不可及。想要光復昔日的榮光,更不知道要花多長時間。

相較國外那些傳承長久的貴族,幾十年恐怕都可以說短暫,忍辱負重上百年之後回到權力巔峰的例子比比皆是。

當然,屍骨無存者更是眾多。

這是一場傾盡一切的漫長豪賭,每一個籌碼都是關鍵。也就是說,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每一個族人不論是正房還是旁支,都是珍貴無比的消耗品。

更何況,如今艾晴已經成為了天文會的監察官,哪怕還只是新人,背後隱藏的權力在必要的時候也能夠達到驚人的程度。

可以預見,陰氏已經準備參與到這一場天文會內部代表五常的主權派和代表邊境的邊境派之間的鬥爭中。

說不定已經下了注。

而自己,又將在他們的計劃裏扮演什麽角色呢?

強行驅動著自己疲憊地大腦進行著運轉,在漫長的沉默之中,艾晴竟然開始羨慕起教授那個死胖子。

至少他在需要的時候,隨時隨地可以找得到大量的熱量。

不像是自己,只能一次次地往咖啡裏加進甜到讓人發膩的方糖。

令她警惕的並非是家族,至少現在還不是家族。

而是這一通電話。

它所代表的又是什麽意義?

一個警告?一個挽回家人的溫情通知?還是其他?

應該不只是如此才對。

毫無道理地,她有了這樣的預感:戚問所代表的,恐怕並不只是陰家才對。

哪怕陰家這麽些年對他多有扶持,但用腳後跟想一想,戚問那個一手掌握著諸多潛在能量的老鬼怎麽會聽話到連這種事情上諂媚地去舔人家的腳後跟?

他的目地真得如此簡單麽?

就算言辭再怎麽懇切,她依舊從戚問的身上感覺到一絲其他的意味,就好像隱藏著什麽一樣。

就連那些看似誠懇地勸說,好像也在試探著什麽。

哪怕她一直未曾與他們有過任何聯系,但也知道戚家在這個漸漸沒落的小城市裏有多大的能量。

近乎當年的槐家那樣。

明面上戚家這些年以來一直以航運和物流為主,但在暗中,恐怕還少不了走私的勾當。

但這種事情少見麽?

可以說司空見慣,說出去簡直爛大街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著沿海這麽多航線不走私,那還是人麽?

這種事情攔不住,以戚問的老辣,肯定也不會親身下場給人留下什麽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