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三章 彼處水如酒

死寂,凝固的死寂。

哪怕是在側室中悄悄窺探此處的大佬們也目瞪口呆,凝視著那個張狂的身影。長久以來第一次看到,有人放肆到膽敢將北原的顏面踩在腳下。

只有北原,呆滯的低頭,看著戳在胸前的手指。

依舊,難以置信。

等他擡頭,便看到槐詩嘲弄又冷漠的眼瞳,臉色自漲紅變成了鐵青,五指之間的手杖幾乎被捏的咯咯作響,震怒咆哮:

“混賬東西,你膽敢侮辱我嗎!”

“只不過是說了幾句實話而已,用不著那麽生氣吧?”

槐詩嘆息著,“說話的聲音用不著那麽大聲,我聽得見——”

他停頓了一下,眼神就變得危險起來,平靜的拍了拍眼前男人的肩膀,將他的衣領和頭發整理好,溫柔的告訴他:“就算是再怎麽不懂得禮貌,也不應該在逝者的靈前如此失禮才對,冷靜一些,好嗎?”

隔著禮服,拍了拍他的肋下的槍套,槐詩緩緩的松開手,後退了一步,端詳著他的模樣,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樣才對嘛,你是五大佬的使者,本來就不應該跟我們這些街頭廝混的小人物一般見識,總要拿出端莊的樣子來。”

“你以為你贏定了?”

北原從牙縫裏擠出沙啞的聲音,蒼老的面孔滿是陰沉,死死的盯著他的面孔,“你以為自己很厲害,很強,我知道,每年都會有像你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跳出來,想要挑釁權威,不知天高地厚。

你以為有了藤本的遺產在手裏,可以和五大佬叫板,可你在做夢,懷紙,如果五大佬不允許,你甚至連這個老大都沒得做!”

“大概吧,或許,可能就像你說的一樣呢?”

槐詩滿不在意的聳肩,微笑著:“不過,你又算是什麽東西呢?想要奪走我的位置的話,就讓五大佬來對我說啊。”

“落合、生天目、久我、千葉還有荒川,不論是誰都好。”

他彎下腰,輕聲在北原耳邊呢喃:“如果他們對我這個新人不滿意,那就請他們親自來對我講吧。”

寂靜裏,北原擡起眼睛,端詳著眼前男人的面孔,很快,緩緩頷首:“很好,我會將你的原話帶到。

懷紙,真希望你死到臨頭的時候還會有這樣的骨氣。”

他收回怨毒的視線,再沒有說話,轉身離去。可沒走幾步,就聽見身後的聲音。

“……對了,你不是來吊唁的麽?”

靈位前的槐詩回頭,疑惑的問:“為什麽不上香呢?”

北原的腳步一頓,表情抽搐著,克制著自己的怒意,轉過身來,向著山下擡起手。山下彎腰,雙手奉上一束線香。

線香在燭火中點燃,稍縱即逝的光焰升騰,照亮了一老一少的面孔,很快,又消失在薄雨裏吹來的水汽中。

只有一線明滅的火光落入了香爐中,化作裊裊的青煙,彌散四方。

目送著北原含怒離去,臉色蒼白的山下走過來,壓低了聲音:“北原是五大佬的使者,倘若……”

“我知道。”

槐詩說:“我故意的。”

山下呆滯:“為、為什麽?”

“道理很簡單啊。”槐詩回頭,平靜的看著他,“如果沒有機會,新人要怎麽出頭呢?”

山下欲言又止。

他很想說他這是將藤本組放在火上烤,一旦傳揚出去,恐怕會有傾覆之危。可藤本組已經不存在了,現在應該是懷紙組才對。親分已經決定的事情,他一個過氣的若頭又有什麽資格說三道四呢?

木已成舟,剩下的無非是刀山火海而已,惶恐過後,山下已經接受了現實。倘若五大佬問責的話,大不了陪著組長一起上路吧。

他垂下眼眸,不再說話。

開罪了北原的惡果不用等到明天,就已經在此刻顯現。原本在側室裏參與送別的大佬們已經開始提出各種借口,紛紛告辭。

敬佩於懷紙驅逐五大佬使者的勇氣,可不代表著他們喜歡和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來往。

“哎呀,懷紙先生可謂年少有為,本應該留下來多飲幾杯水酒的,奈何家中有急事,不能久留,真是太遺憾了啊。”

山田組的老頭兒一臉裝模作樣的惋惜著,握著槐詩的手,依依惜別。

槐詩倒是沒有強求,甚至連藤本的遺孀和孩子都沒有留下。

只是微笑著,一一道別。

“不用過晚飯就走了麽?真遺憾啊。”他客氣的將他們送出門口:“大家路上走好,在下就不遠送了。”

目送著老人們轉身,槐詩看向宅間,似是疑惑的問:“真奇怪啊,大家竟然都對虎王組的遺產不感興趣嗎?”

在雨傘之下,山田老頭兒離去的腳步稍微停頓了一下,可是卻沒有回頭,面色如常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