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九章 人間地獄

很快,第十個,第十一個……

只是瞬間的錯愕而已,等伊佐木蓮回過神來之後,眼前便就只剩下了他和自己。

無窮盡的冰冷從那一雙漆黑的雙眼中湧現,將她一切都吞沒了。

她忽然發現,這次的任務或許真的是一個錯誤。

現在,她已經坐在了必輸的賭局之前,找不到任何解決的方法。

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想要違背死契的制約,奪路而去。

從未曾預想過這樣的展開和結果,也從未曾面對過如此可怕的對手……所有的攻擊甚至都無法令他驚訝片刻,自始至終都保持著令人心悸的平靜和輕蔑。

一步步向前。

向著最後的敵人。

這或許是貪婪之船的最後任務了。

伊佐木蓮閉上了眼睛。

再度睜開時,已然將生死,置之度外——

那一瞬間,長衣上盛放的牡丹之下,有嶙峋猙獰的骷髏浮現。

源質焚燒的光焰從她的雙眸之中亮起,植入靈魂最深處的煉金矩陣啟動了,焚燒著所有死者和生者的源質。

緊接著,天地逆轉,好像世上一切都在迅速的破碎,旋轉,又重組,令周圍濃霧化為了迷離的幻境,將一切吞沒。

在恍惚之中,好像有冠戴光輪的萬丈身影從大地的裂隙中升起,自伊佐木蓮的身後出展露莊嚴的姿態。

以收取靈魂為代價,深淵中的統治者降下偉力。

地上所有的屍骸盡數化為灰燼,而蒼白的骨灰卻匯聚在了伊佐木的手中,形成了一柄詭異曲刃劍鐮。

“真不該貪圖那瓶好酒的啊……”

伊佐木蓮輕聲呢喃,緩緩的,擡起手中的劍鐮:“來吧,‘懷紙’君,讓我領教一下樂園王子的厲害!”

那一瞬間,輝光自劍刃之上升騰而起。

美德之劍迸發鳴叫。

這幻象所凝結的天地轟然一震,熾熱的光芒擴散向四面八方。

淒厲的碰撞聲伴隨著身影的交錯一同迸發。

就在擦肩而過的那一瞬,伊佐木蓮的動作僵硬在原地,手中的劍鐮與脖頸之上浮現一道細碎的裂痕。

緊接著,隨著手中骨劍的潰散,血色自傷痕中流淌而出。

她艱難的擡起手指,撫摸著喉嚨,凝視著指尖的一縷血紅,忍不住笑了起來:連痛楚都感受不到,你還真是溫柔啊,懷紙君……

伊佐木跪倒在地。

伴隨著最後支柱坍塌,維持封鎖的秘儀分崩離析,霧氣迅速的消散蒸騰。

寂靜的世界消失無蹤。

廢墟、燃燒,雨水,哀鳴,血和火,一切都重新歸來。

明明去的時候一切沉寂,可現在,在槐詩的眼前,街道已經燃燒殆盡,只有濃煙滾滾升起。

他重新回到了這個充滿痛苦的世界上。

就在槐詩的身後,伊佐木蓮的嘴唇艱難開闔,好像凝視著什麽不存在的人,說了什麽,但是卻聽不見聲音。

只有在她身下,緩緩擴散中,鮮血中,映照出了一張稚嫩的面孔。

於是,以此為媒介,本不應存在於此的幻影浮現在槐詩的眼前。

站在槐詩的面前,同他一起欣賞著眼前燃燒的一切。

槐詩皺起眉頭。

那是一個……小孩兒?

黑發,黑眼,皮膚白皙,像是一個羅馬人,明明凝視著如此慘烈的景象,可臉上卻帶著疏離又冷漠的微笑。

似曾相識。

那個曾經在將軍的府邸有過一面之緣的小孩兒,再度出現在了槐詩的面前。

“啊,你這一塊流血的泥土,你這有史以來最高貴的英雄的遺體,恕我跟這些屠夫們曲意周旋。願災禍降於濺潑這樣寶貴之血的兇手!”

那孩子漫步在破碎的街道上,仿佛就來到了屬於自己的舞台,面對著無數觀眾,張開手,誇張的吟誦著來自莎士比亞的不朽名篇:

“你的一處處傷口,好像許多無言的嘴,張開了它們殷紅的嘴唇,要求我的舌頭替它們向世人申訴;我現在就在這些傷口上預言——詛咒將要降臨在人們的肢體上;殘暴慘酷的內亂將要使這裏到處陷於混亂;流血和破壞將要成為一時的風尚,人們因為習慣於殘殺,一切憐憫之心將要完全滅絕。”

“向世界發出屠殺的號令,讓戰爭的猛犬四處蹂躪!”

“為了這一個萬惡的罪行,大地上將要彌漫著呻吟求葬的屍骸……”

漫長的獨白在慷慨激昂的痛斥中落幕,可是卻無人獻上掌聲。

只有槐詩的冷眼相看。

那孩子回頭,端詳著他的面孔,微笑依舊:“竟然要貪婪之船全軍覆沒才能將我的模因送到你的面前……想要見你一面真不容易啊,槐詩。”

槐詩漠然:“抱歉,我沒有和小孩兒玩耍的興趣。”

“……小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