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六章 給你

當槐詩垂眸的瞬間,陸白硯終於察覺到,那緩慢將自己吞沒的陰寒。

就像是靜謐的冰海一樣,冷酷的拉扯著他,奪走他一切掙紮的力量,將他送往黑暗最深處的寒意……

名為死亡的東西。

名為審判的東西。

相隔七十年之後,再度來到了他的面前……

伴隨著曾經那些逝去的身影。

浩蕩的夜空之下,無數閃耀的星辰之光靜靜的灑落,那些曾經無數次出現在夢與回憶中的人影好像也從往事中歸來。

冷漠的俯瞰著他的面孔。

飽含輕蔑。

“為什麽……”

空洞的眼瞳被那些視線所刺痛了,陸白硯的神情痙攣,漸漸扭曲:“為什麽我就非要是背叛者不可啊!”

“我只是猶豫了一下啊……”

“我只是……我只是無能為力而已啊!”

他淒厲的呐喊著,奮力掙紮,雙臂的裂口中,幹涸的血色再度流出,艱難的形成了醜陋的塗鴉。

用盡了最後的源質,他扯碎自己的胸膛!

強行,撕下了被怨憎貫穿的血肉,不顧千瘡百孔的軀殼,發動了影葬穿梭。

可已經沒有更多的力量能夠讓他揮霍……

只是跑出了兩米,就在槐詩的視線之下,從影中被擠出,滾落在地,又踉蹌爬起,手足並用的狂奔。

向著遠方。

向著……已經近在咫尺的那一扇大門。

“別西蔔。”

槐詩平靜的擡起手槍:“別殺了他。”

“好!”

少年的幻影猙獰咧嘴,瞬間,陸白硯的左腿爆出了一團血霧,小腿從肢體上脫離,飛起又落下。

陸白硯倒地,又艱難擡起了右腿,想要支撐。

而槐詩,再度扣動扳機。

嘭!

右腿的膝蓋也被打碎了。

倒在了融化的雪水和泥漿之中。

依舊在痙攣著掙紮。

早已經感受不到痛楚了……

可在昏沉中,那些幻影卻好像更加的清晰了。

站在他的兩旁,靜靜的凝視著這一切,觀賞著他醜陋的樣子。

“對不起……對不起……”

他語無倫次的道歉,卻不知道究竟應該說什麽才好。

恐懼的將面孔藏進泥漿和凍結的冰雪中,不敢再看。

只是本能的用雙臂中所凝結的血畫,在地上爬行,不顧一切的逃亡,一點點的,在地上蠕動,向前。

“大家再見……”

他呆滯的呢喃,自言自語,“我要去旅行了。”

“去一個……我可以去的地方……”

就這樣,拖曳著殘軀,奮力爬行。

向著那個能夠擺脫痛苦和罪孽的地方……

去地獄裏。

哪怕任人唾棄,遭受永恒的折磨也沒有關系。

“對不起……對不起……”

陸白硯不斷的重復著,伸手,努力的想要觸碰地獄的門框。

終於,看到了等待在門後的人影。

微笑的伍德曼低頭,向著他,伸出了手掌。

他愣住了,似是驚喜,充滿期望的伸出手,想要握住那一線墮落的希望,可是不論如何,都無法再拉近一絲距離。

因為有人扯住了他右腿的腳踝,拉扯著他,殘忍的向後。

將他拖回了人間,拖向了無數眼眸的冷漠俯瞰之下。

他愣住了,驚恐尖叫,含糊的呐喊,哽咽哭號,奮力的想要踢腿,終於掙脫了那一只手的拉扯,再度,向著地獄爬行。

一點一點的……

緩慢又痛苦的,向著解脫之門爬去。

然後,被再度拽了回來。

又一次,直到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絕望的停在了大門的前面,再沒有力氣能夠去握住那一只手掌。

在他的身旁,槐詩平靜俯瞰。

“該道別了。”

他說:“陸白硯,你要和你的朋友說再見。”

“我……”

陸白硯茫然的呢喃:“我……我還有……我還……”

“不好意思,你聲音有點小,我聽不清晰。”

槐詩挽起了自己的袖管,向上三折,露出手臂:“但是沒有關系,你可以繼續……隨便你說什麽都好。”

“但是,不論你說什麽,結果都不會改變。”

自血肉化為金屬的右手之上,蒼白的煉金之火燃起,照亮了槐詩平靜的面孔,還有他的沉寂的眼瞳。

一片黑暗中,只有悠遠的靜謐……

“時候到了,陸白硯。”

在那一瞬間,有痛苦的慘叫響起。

像是要撕裂靈魂一樣,殘酷的蹂躪著他的意志,帶來了熔爐中的煎熬和折磨。

燃燒的鐵之手,已經刺入了他的軀殼。

——鍛造開始!

大司命的天賦·陽生,於此運行。

就像是從樹上摘下了成熟的果子,當槐詩的手掌拔出時,就扯出了殘留的斷裂根須,還有那一頂白玉所雕琢成的頭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