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理解

低層區,陰暗逼仄的街道之上罕見人跡,遠方閃爍的霓虹照亮了診所上面破破爛爛的招牌——用品專營。

就連劣質物品都掛不滿的稀疏架子後面,老人捏著鉗子將炭塊都進了爐子裏,等爐子上的熱水壺燒開之後,就往放了幾顆幹癟花瓣的杯子裏倒滿了水。

回到了裏面的房間裏。

簡陋的室內,只有一張診療床,還有貨架上幾瓶常見的藥品。

診療床的男人正閉著眼睛,呼呼大睡。

旁邊的點滴架子上,瓶子裏的液體已經流盡。

而老人在嫻熟的從滯留針上拔掉了針頭,便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來,慢悠悠的展開報紙,看起了上面的頭條新聞。

等他將頂層角鬥場恐怖事件的版塊翻完,才聽見診療床的呼吸聲漸漸變化。

從夢中醒來。

槐詩睜開眼睛,看向身旁,溫熱的杯子裏水溫正好,紙片上墊著幾顆藥片。

“真體貼啊,謝啦,主教。”

槐詩笑起來,端起了水杯,將藥片一飲而盡,只可惜呼吸岔了氣,一陣嗆咳之後之後,差點將藥嘔出來。

捂住嘴的指縫裏流出血色。

手忙腳亂中,老人遞上了一條毛巾,終於才擦幹凈,躺在床上喘息。

主教等疊好了報紙,才摘下了老花鏡,看過來:

“最近睡眠怎麽樣?”

“托您的福。”

槐詩想了一下,微笑:“每天一覺睡到大天亮。”

“暈厥狀態不算。”主教對他的狀況早就心知肚明,直白的問:“正經的休息時間呢?”

“……吃了藥的話,大概四個小時左右,吧?”

槐詩掰著手指算了半天,想不清楚,最後無奈聳肩:“不過今天在這裏睡得還挺不錯的。”

“咳血呢?”

“一天三次,跟飲食一樣的規律。”

“脫發狀況呢?”老人問:“有麽?”

槐詩咧嘴,捏了捏堅固的頭發:“哈,這可是不幸中的萬幸了,除了白了點之外,一根沒掉!說出去羨慕死個人……”

“心率的話……”老人欲言又止,最後揮了揮手:“算了,我不問了,你自己清楚就行了。”

“沒那麽嚴重吧?”

槐詩笑起來:“最近感覺狀態好了很多啊。”

“對,你的腎臟和肝臟開始計劃永久罷工之前,你都會覺得神清氣爽。”

如今作為無照黑醫為身份的俄聯主教遺憾的告訴他:“如果作為醫生的話,我應該立刻跟你安排手術,只可惜,你並不是什麽會遵守醫囑的患者,我也不是什麽正牌兒的大夫,所以有些話我就嘴上說一遍,大家走個過場就算了吧。”

“聽上去好像已經不可救藥了啊。”槐詩輕嘆。

“唔?你是說這個世界,你的異端事業,還是說你自己?”

罕見的,以寬縱與溫和出名的老人竟然說出了嘲弄的話語,不知道是不是被槐詩這副死皮賴臉的樣子給氣到了。

“上一次病毒給你的傷害不止是肺部部分壞死這麽簡單。”

主教冷聲提醒:“是永久性的,槐詩!還能繼續活動是你運氣好,除了你之外的其他受害者,已經全都已經死光了。”

星辰醫療生化襲擊事件。

四個月之前,在聖都中層區發生的恐怖襲擊,喪心病狂的調律師竟然在平民商場內灌入了毒氣,導致數千人重傷,九百多人當場死亡。

反正,對外的說法是這樣的。

槐詩原本以為自己早已經對巨閥們的底線有所認知。

但卻沒想到,現實形象生動且詳實的告訴他——巨閥們的底線就是沒有底線。

對於巨閥們來說,死掉一個槐詩,有幾千個人陪葬無疑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短短五分鐘的等待,給了槐詩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

字面意義上的,刻骨銘心。

因為綠地化工的毒氣和星辰醫療的病毒而死的人不計其數,包括槐詩在內,諸多追隨者因此重創。

而最終,黑鍋也扣在了調律師的頭上。

從那之後,槐詩也只能把底線這個東西放寬個四五截,哪怕試圖和對方進行對標的嘗試失敗,但起碼勉強保存了自身。

只不過,現在看來……自己預想的似乎有點太美好。

“我還能活多久?”他問。

主教微微思考,回答:“現在停止一切活動,接受治療的話……一年到半年。”

“那如果……”

“誰知道?”

不等槐詩問完,端著茶杯的主教就冷淡回答:“說不定出門走兩步就死了呢?”

“哈哈,您真幽默。”

“但有這樣的可能,不是麽?”主教擡頭看了他一眼,嚴肅的重復了一遍:“你的時間不多了,槐詩先生。”

“所以,才請您想想辦法。”槐詩懇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