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零七章 夢醒時分

維斯考特難以置信,死死的凝視著眼前那個男人。

看著他的笑容。

他好像從來都是這樣的表情。

永遠帶著輕柔又和煦的微笑,令人喜愛。

只是,那笑意又好像永遠都隔著一層霧氣,不論發生了什麽事情,都仿佛事不關己,從來不曾真正的在意。

只有當那笑容的偽裝消失時,別人才能察覺到,他只是在看著而已。

冷眼旁觀。

站在角落裏,沉默的凝視著一切,戒備著所有人,懷揣著常人無法理解的執著,向上爬行,不惜一切代價,鏟除所有的絆腳石。

即便阻擋在前方的是自己的摯愛。

自始至終,他從未曾相信過任何人……

他只是在裝作自己是其他人的夥伴。

裝作自己有資格得到這一切。

僅此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沉默中,維斯考特的肩膀顫抖著,再忍不住肺腑中湧動的笑聲,捂住了自己的臉。

如此的可笑,如此的可憎,相比之下,就連黃金黎明都變得滑稽起來……可為了那個未來,背叛了所有的自己又算的了什麽?

“太可悲了,羅素!”

維斯考特的五指之下,面孔陡然猙獰,“你有什麽顏面竊據理想國的遺產,自稱天國譜系的主人!”

“唔……大概是我臉皮厚吧?”

無數野獸的幻影之間,羅素的面孔變幻不定,如狐狸,如狼,如蛇,如枯瘦的老虎,看著他:“不然的話,怎麽能活著同你們為敵呢?”

“實話說,我不喜歡大家和睦相親的世界,就好像過家家一樣,帶著微笑做遊戲。

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無限制的包容和忍耐,也不從來不相信,會有人能夠接受我的惡劣本質。

而我只是,想要為自己找個容身之處而已。”

羅素攤手,似是無奈:“你看,小心翼翼的,戰戰兢兢的,反復去試探,在這個世界上找一個屬於自己的立足之地。

就像是喪家之犬一樣……

遺憾的是,我失敗了。”

即便是他已經竭盡所能的在理想國中尋找線索,在不暴露自身的狀況下,保全了如今所殘留下來的一切。

可當天國隕落在眼前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經輸了。

七十年來,他無時不刻的在回憶。

倘若,自己當初能夠真得站出來,奮力一搏。

倘若,當初自己能夠對卡佳多一點信任,多一點點……

倘若,自己,早一點下定決心——

即便是從未曾信任過任何人,可一想到,曾經有人曾經那麽信任過自己,相信自己能擁有光明的未來,他便心如刀割。

一想到,同樣蒙受他們信任的人,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他便已經,怒不可遏!

這就是,洛基曾經的過去。

那個他想要用無數個謊言去隱藏的謊言。

他曾經以為自己可以失去一切,可以毫不在乎。

但他後悔了。

“真可笑啊,羅素。”

維斯考特凝視著那一雙眼瞳中的陰霾,忍不住笑出聲:“我們認識了那麽多年,我竟然不知道理想國裏最大的小醜就是你……為何不早點展現出自己的幽默天賦呢?”

即便是話語如此和煦,可天穹之上收縮的光輪裏,卻降下了焚燒的洪流,令波瀾之中浩蕩唱歌的巨鯨驟然消散。

連帶著它所掀起的深度潮汐。

“沒關系,現在還來得及。”

自狂風之中,羅素淡揮手,將光流變作了飛揚的彩帶。

當白發飄起,那一張似悲似喜的面孔仿若幻影那樣,難以分辨真切,仿佛在微笑一般:“我有個笑話想要講給你聽。”

他說:“從前有個人,他創建了黃金黎明,想要在深淵中尋找遠大前程……”

“到此為止吧,羅素!”

維斯考特閉上了眼睛,再不想看到那一張裝神弄鬼的表情,無何有之鄉的鐘聲鳴動,浩蕩的回聲奏響。

破裂的地獄層層綻開,當那繁復的城市如花苞一樣打開時,奔流著在大地之下的秘儀之光便刺痛了深淵。

遙遙的對準了現境。

《悲劇的誕生》,預熱完畢!

針對大秘儀而打造的事象精魂已經從熔爐之中蘇醒,威權凝聚,那足以跨越三大封鎖的驗證,作用於現境支柱的猛毒自流光之中孕育。

瞄準了戰場!

這便是黃金黎明精心為現境所準備的喪鐘。

足以令大秘儀和彩虹橋在短時間內徹底宕機的絕對指令!

“對伱所愛的一切所永別吧,或許,有朝一日汝等能從地獄中相會。”

維斯考特下達了發射的指令,最後宣告:“自始至終,你們所擁有的一切都只是廢墟,想要保護的,也只有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