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三十二章 殺生之暗

此刻,在焚窟主的眼前。

烈焰之瞳的凝視中,一根根隱沒在虛無中的細小絲線漸漸浮現,宛若柳絮一般飄揚。

哪怕稍微的觸碰,即便僅僅只是吹一口氣也足以將它們撕裂,折斷,可緊接著,無數飄飛的絲線又執著的重續。

隨著槐詩的意志,如水草那樣波蕩,融入了一切聲響和震蕩裏去。

好像示波器一般,像將虛無的鳴動顯現而出。

風暴、爆炸、呐喊,槍聲,腳步,喘息,乃至……心跳和血液奔流的細碎回響!

再如何細小的波紋,都逃不過著它的觀測,亦或者,它只是捕捉著那無處不在的律動,然後,將其演奏而出!

如同焚窟主所猜測的一般。

這便是調律師的琴弦!

現在,一根根飄渺的琴弦從虛無中延伸,勾連天空和大地,輻射八方,接續所有,將萬物相系,整合為一。

最終,匯入了槐詩的手中!

熱量、源質、哀鳴、喜怒,在五指的牽引之下,一切都如同音符一般流淌,化為了浩蕩的樂章。

以纖薄之絲勾連萬物,觸之即碎,卻隨滅隨生,無從尋覓,但又無處不在……

匯聚死亡和生命,引導萬物的流轉。

這才是,槐詩所準備的,真正的防線!

而那熟悉的氣息……

燃燒之眸順著無數錯綜復雜的琴弦掃過,視線落在鐵山之上,那依舊在瘋狂運轉的鑄造熔爐內。

鍛造,還在繼續!

以那湧動的焰光為偽裝,遮蔽了無數從熔爐中升上天穹的琴弦,而海量的琴弦又從雲中落下,接續在地獄化的鋼鐵生態之中,到最後,將天地都裹入其中的龐大領域。

那熟悉的氣息……

“是狼皮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焚窟主大笑出聲,難以克制戲謔和欣喜:“實在是,物盡其用啊。”

不止是將披狼皮者的靈魂投入了萬世樂土,即便是統治者的殘骸,也絕不肯放過,血液變成燃料,骨骼鑄成裝甲,而至關重要的皮毛,卻為了這一場戰爭,選擇徹底的拆解和破壞,制作成了消耗品一般的琴弦!

現在,不止是眼前的戰場,天闕和歸墟,雲中君和大司命的力量糾纏,鋼鐵化的陰雲和大地,也在操控之下,成為了他的一部分。

甚至,就連敵人的軍團都不放過,強行納入了自己的體系之中,隱秘的榨取著其中的力量……

“抱歉,哪怕勝之不武也沒關系。”

原罪軍團的指揮官凝視著眼前的對手,“這一場仗,我要贏。”

“很好,槐詩,正該如此才對!”

焚窟主咧嘴,毫無惱怒和不快,甚至滿懷嘉許:“即便舍棄公平和名譽,也要獲取勝利,我已經感受到了你的熱誠和決心!

同樣,此戰之勝負,絕非只限於個人榮辱。事涉大君之權威,我亦已不擇手段!”

統治者昂首,呼喚著萬裏雲中災厄之火,焚盡之劍再度擡起,“也請你,不惜一切的同我作戰吧!”

那一瞬間,當焚盡之劍帶著深淵毒火斬下,有淒厲的悲鳴聲響起。

來自槐詩身後……

——太陽船!!!

……

一刻鐘之前,開啟的閘門後,在黑暗裏,哀鳴和哭泣的聲音傳來。

層層囚籠和枷鎖之內,吹來了絕望的風。

那一片雙眼無法目視的黑暗之中,龐大之物蜷縮著,哀鳴,眼淚滴落在地上,匯聚成血色的流水,蜿蜒流向遠方。

在囚籠裏,有人悲涼的哽咽,哭泣,蜷縮。

哪怕囚禁著自己的,只不過是一具微不足道的鐵籠,甚至沒有鐐銬和鎖,卻沒有勇氣邁出一步。

祭祀沉默的佇立在黑暗之中,傾聽著風中的悲鳴,面無表情。

只是搖動了手中的銅鈴,令哽咽的聲音戛然而止。

“啊,啊,過了多少年?又過了多少年?”

在黑暗中,有一顆巨大的眼瞳緩緩浮現,甚至比眼前的祭祀還要更加的龐大,帶著血色的淚水,如此的期冀:

“已經,到盡頭了麽?我已經贖清自己的罪孽了嗎?”

“大君不會寬恕你。”

祭祀看著眼前的囚徒,告訴他:“你的罪行,永遠無法被寬恕。”

“為何?!為何?!為何?!”

瞬間,龐大的眼瞳收縮,無數血絲浮現,嘶啞的呐喊:“我已懺悔!!!!”

“懺悔不會有用,你的恥辱將銘刻在你的命運之中,哪怕有朝一日你迎來終結,依舊無法償還……因妒恨和癲狂,你爭奪他人洗魂之征的大敵,最終被詛咒為這番模樣,永世無望巨人之冠冕。

這便是你的罪。”

祭祀漠然的問:“殺生之暗,你要拒絕贖罪麽?”

癲狂的嚎啕聲從黑暗裏升起,癲狂的囚徒絕望的呐喊,嘶吼,奮盡所有的力氣,可到最後,一切哭號,都化為了細碎的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