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蘭姑最終還是與王文清踏上了去京城的路, 這是蘭姑慎重思考之後做下的決定。就在她出發前的幾日,賭場的人又帶著人來鬧了一場, 蘭姑替李天寶還上了最後的三十兩, 盡管如此,賭場的人把她家裏僅剩的兩只下蛋母雞以及廚房裏能吃的所有東西全都順走了,說是息錢, 但事實上蘭姑給那五十兩銀子已經包括息錢,蘭姑雖然憤怒,卻也不敢和他們理論,只能任由他們掃蕩一番後揚長而去。

她身上的一百多兩銀子,轉眼間用去五十兩銀子, 家中能吃的東西全部都被賭場的人拿走。

她平靜的生活每次都是因為李天寶變得一團糟,蘭姑不敢想象若她再繼續待在牛頭村, 李天寶下次會不會還帶著賭場的人來向她討債, 她們母子還會不會有安生日子。蘭姑是真怕了,與其繼續待在牛頭村,不如跟著王文清進京躲避一陣。

那天賭場的人離去之後,蘭姑原本有些猶豫的心徹底變堅定了。

王文清在鎮上雇了輛馬車和一車夫, 花去了不少銀子,蘭姑不願意占他的便宜,兩人對半分攤,王文清見她執意如此, 就隨她心意了。

雖說有個小孩在,但孤男寡女日夜相處在同一馬車上, 蘭姑仍舊有些不妥,用他們讀書人的禮節來講就是男女授受不親,有違禮教。蘭姑自己是不怎麽在意的, 畢竟她一個有孩子的寡婦也沒想過再嫁人,且去了京城誰也不認識她,但王文清不同,他還沒有娶妻生子,又是青年才俊,去了京城參加會試,到時要是真中了進士,被哪家權貴看中了,要召他為女婿,她豈不是阻礙了他?

有了這層顧慮,蘭姑一早便和他說清楚了,兩人不論是在路上或者去了京城都以姐弟相稱。王文清同意了。

蘭姑想,他肯定也是樂意的,他雖然好心帶著自己進京避難,但又怎麽可能願意為了她耽誤自己的前程?

如今已是深秋時節,車外頭,天碧藍如洗,秋風送爽。

遠處一帶帶雄奇挺拔的山嶺峰巒在她面前劃過去,層林盡染成深紅淺黃的顏色。

馬車一路搖搖擺擺地往前而行。

蘭姑從出生至今,從未出過遠門,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小鎮。她第一次踏上一段遠途,忐忑的同時又有些興奮。比她更興奮的是崽崽,小家夥第一次出遠門,一直興奮得在車上鬧騰,一會兒坐這,一會兒坐那,一會兒又掀開車窗簾看外頭的風景,蘭姑擔心她吵到王文清,就把他拽到懷中,不給他亂動。

崽崽躺在蘭姑的懷中昏昏欲睡,手裏拿著霍鈺送給他的兔子,他伸出小手揉了揉眼睛,然後擡起眼睛看向蘭姑:“娘,崽崽是不是很快就可以看到叔叔了?”

聽到叔叔一字,一旁閉眼休息的王文清不由微微睜開了眼睛,看向坐在他對面的母子,眼中有著些許復雜之色,他沒想到蘭姑還沒有忘記住在她家裏的那個男人,她之所以肯去京城會不會絕大部分的原因在於那個男人?

蘭姑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微笑道:“嗯,崽崽馬上就可以看到叔叔了。”

王文清看到蘭姑臉上露出的溫柔神情,不知道她是對著崽崽露出來,還是想到那個男人才露出來的。

是因為想到那個男人了吧?王文清心底突然湧起一股淡淡的酸意。

崽崽又用著天真的語氣問道:“娘,你想叔叔麽?崽崽想叔叔了。”

蘭姑神情一怔,不禁轉頭看了王文清一眼,見他正在看著自己,臉上驀然浮起紅暈,她沒有回答崽崽的問話,只是輕拍了拍他,哄他入睡。

蘭姑告訴過王文清霍鈺也在京城的事,也和他說過她要去見一見霍鈺,但蘭姑並不知道霍鈺那邊何種情況,所以她打算先和王文清一起賃屋住。

崽崽睡著後,蘭姑將目光轉向了窗外,想到崽崽方才問她的問題,蘭姑忽然感到有些惆悵。

想他麽?蘭姑是想的。

那麽他會想自己麽?想到他臨走前那夜他們兩人的對話,蘭姑覺得,他對自己是應該是有些感情的吧,只不過那感情可能不算深,不足以讓他為了她放棄大好的前程,留在那鄉野之地。

蘭姑等人用了將近半個月的時間才來到京城,這時已經是九月底,蘭姑一開始很興奮,然而經過半個月的車馬勞頓,蘭姑已經疲憊十足,整個人就像那烈陽下的花朵,蔫了似的。

外頭車夫突然吆喝了一聲:“京城到了。”

蘭姑聽到外頭喧鬧的人聲,不由掀開車簾和崽崽一同往外看去,當她看到外頭車馬喧闐,人煙湊集,買賣東西的繁華熱鬧景象時,整個人登時又變得精神起來。

街道兩旁有很多小吃攤,餃子、燒餅、麻花,有些蘭姑認識,有些蘭姑見都沒見過,一陣陣誘人的蔥油香味撲鼻而來,蘭姑聞著味兒尋過去,看到一小攤前擺著一鐵盤,盤上放著一張很圓很大的餅,表皮是金黃色的,上面撒著蔥花,那蔥油的香味便是從那餅上散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