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蘭姑拿著黃金出來時, 院中只有王文清一個人,霍鈺已經走了。蘭姑捧著匣子站在門口,不知為何, 心裏突然有些難受。是因為自己欺騙了他而感到愧疚麽?蘭姑低頭看了眼匣子, 不禁嘆了口氣。

王文清坐在亭子裏,手上拿著一本書, 目光卻落在蘭姑的身上,見她一直在那裏站著,便開口提醒:“他已經走了。”

蘭姑聞聲轉過頭看向王文清,並沒說什麽,默默地回了屋,放好黃金之後,蘭姑去泡了茶,又拿了一些點心, 才走出屋子, 來到王文清身旁坐下。

蘭姑將泡好的茶斟到王文清面前的杯中,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放下茶壺, 慚愧地說道:“抱歉, 要你和我一起撒謊。”

“你為什麽要說抱歉?這本來就是我提出的建議。”王文清沒有端起茶, 目光始終落在蘭姑的臉上, 想到霍鈺走時的情況, 王文清笑了下,他的判斷是正確的。再喜歡蘭姑又如何?聽到蘭姑要嫁人, 他不還是一句話沒說,就這麽逃離了?王文清覺得蘭姑和霍鈺並不相配,當然, 他和蘭姑也不相配,既然如此,誰也別想得到蘭姑。

王文清為自己心中升起的卑鄙念頭而心生慚愧,但很快就被他壓了下去,王文清覺得,這也是為了蘭姑好,和那男人在一起對蘭姑而言並非好事,那男人如今失了勢,又和刺殺皇子的細作牽扯在一起,誰知道他哪天會不會出事。

“但我也沒有提前和你商量一下。而且這事對你來說,有害無利。”蘭姑嘆了口氣道,心裏想不通他為什麽會和自己提這樣的建議。

王文清笑了笑,沒有解釋什麽。

“為什麽突然改變了主意?”王文清突然問道,眼裏有著好奇之色。

蘭姑聞言怔了下,端起了茶,低著眸子看著杯中的淺黃色的茶湯,淡淡地說道:“沒什麽,就是覺得和他徹底了斷比較好,免得再繼續糾纏來糾纏去,沒什麽意思。”蘭姑言罷抿了口茶,苦澀的滋味在口腔中蔓延開來,和蘭姑在霍鈺府上品嘗那上等茶葉的滋味完全不同,光是這茶都能讓人感受到他們之間的差距。

王文清並沒有在蘭姑臉上看到違心的神情,他唇角浮起抹淺淺的笑容,隨即又斂去,“的確,你們根本不是同一類人,他那樣的人將來也只會找一個門當戶對的人。”說完低頭繼續看自己的書。

蘭姑聽到王文清的話,不由驚訝地擡起頭看了他一眼,回味一遍他的話,蘭姑不由笑了笑,這大概是誰都明白的事情吧。

霍鈺閉著眼,端坐於車窗旁的位置,他一直控制著自己不去想蘭姑的事情,可她的身影總是在他思想松懈之時突然浮現在腦海,就如同鬼魂一般纏人,霍鈺劍眉蹙緊,臉色愈發冷峻起來。

突然,馬車停了下來,霍鈺驀然睜開幽沉的眸子,還沒開口問話,車夫掀簾稟報道:“將軍,前面有人迎親,人有些多,把路堵住了。”

霍鈺眉峰微動了下,不以為意地說道:“那就等他們的隊伍過去了再走。”

耳邊傳來熱鬧的樂聲以及喧鬧的人聲,霍鈺對那迎親之事並無興趣,可不知怎的,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掀起了車窗簾,看向那迎親的隊伍,卻是一眼便看到了正中間的花轎。一陣風吹來,忽然吹開了花轎的簾子,霍鈺看到了一穿著大紅嫁衣,頭戴著鳳冠,蓋著紅錦的新娘子,恍惚間,只覺得那裏面坐著的是蘭姑,突然間,這畫面變得刺眼無比。

霍鈺驀然放下簾子,不願意再看,可腦子裏卻一直回想著方才看到的畫面,而後,耳邊又響起王文清對他說的那句話:蘭姑打算嫁給我。

蘭姑打算嫁給我。這句話如同魔咒般占據著他的腦海,除此之外,腦子裏再裝不下任何事情。

霍鈺伸手揉了揉額角,只覺得額角一抽一抽的疼,心中越來越煩躁,他像是一直受困於牢籠裏的獸,耳邊是各種煩人的聲音,他恨不得毀滅周圍的一切人或者事,好讓耳邊變得徹底清凈下來。

是夜。

霍鈺失眠了。睡前他特地點了安神香,然而毫無用處,睡不著還是睡不著,霍鈺索性從床上起來,披上外衣,拿了幾壺酒來到了庭院。

夜風冰冷,月光稀微。霍鈺單膝屈起靠坐在亭子的欄杆處,仰頭狂飲了口酒,視線落在遠處婆娑的竹影,聽著四周蟲吟細細,心頭只覺得寂寥空落。

霍鈺細細想著和蘭姑相遇的點點滴滴,他從未刻意去記這些事,可是當他去想時,卻發現每一件事他都記得很清楚,甚至是一些小小的細節。霍鈺並不是一個容易動心的人,否則也不會這麽久以來只將牧雲音一人放在心上過。和牧雲音斷了之後,霍鈺覺得自己不可能不會再將任何人放在心上,可如今,霍鈺有些茫然地伸手捂著心口的位置,只覺得心臟像是一直被人捏著一般,傳來隱隱的持久的窒痛,為什麽會這樣?難不成她真成了第二個牧雲音?霍鈺想了很久,都得不到確切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