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信紙上是元綠姝妹妹元若菱的字跡,是還不太柔美清麗的簪花小楷。

元綠姝目及,眼眶微濕。

自從沈子言出事,元綠姝只在和賀蘭敏成親時與親人匆匆見過面,此後再無聯系。

如今收到妹妹的信,她悲喜交加。

只是還未等元綠姝高興多久,最後一行字讓元綠姝目光凝滯——

阿姊,你什麽時候過來看我們啊,我好想你,阿娘最近生病了,總是念叨著你。

元綠姝深綠瞳孔倏爾一縮,只覺齒冷。

阿娘生病了?

意識到這一點,元綠姝再難保持冷靜,捏住信紙的長指用力,如嬌嫩筍尖的指尖驀地發白。

妙凝旋踵為元綠姝端來一杯加了花椒粉和其他幾味佐料的茶。

這是元綠姝自個調出來的茶配方,她自小便喜歡喝。

“娘子,先吃口茶。”妙凝雖不知信中寫了什麽,但久在元綠姝身邊伺候,對她的情緒波動多少能感知到。

妙凝的體貼讓元綠姝壓下心中愧意和繁亂思緒。

她凝住羽睫顫意,接過茶甌,張開唇淺茗了口微辣的熱茶。

清醇茶香與舌尖酥麻的辣味讓元綠姝定了定神,眼尾暈開的緋色不知是被辣的,還是難過所致。

過了一會兒,元綠姝收好信,問道:“郎君去哪了?何時回來?”

這是元綠姝頭一回主動問賀蘭敏去向。

“稟娘子,郎君去......北裏了,一時半會還回不來,聽說是禹王來了。”

昨夜賀蘭敏去永寧侯府,是因為永寧侯府的小侯爺在府上開私宴,祝賀禹王凱旋,不過昨日,禹王並未赴約。

大鄴禹王,是助聖人奪去皇位的最大功臣,當今聖人最鋒利的一把刀。

他常年征戰,是邊疆諸國所忌憚、恐懼的修羅,執掌二十萬大軍,驍勇善戰,戰無不勝,手下亡魂無數。

元綠姝聽過禹王的傳聞,此人性子惡劣,隨心所欲,令人畏懼。

他滅掉在西南叛變作亂、與吐蕃勾結的南詔國,又駐紮留守一年,現在滿載勝利回帝都。

歷時三年。

他的戰功和悍勇令人敬佩,至於其他,元綠姝不作評判。

元綠姝從前只知悉賀蘭敏與永寧侯世子交好,如今看來,他與禹王的關系似乎也不錯。

倒是印證了那句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回到現在,妙凝偏頭看元綠姝,眼神又急又愁,北裏可是長安聞名遐邇的風月之地!

但元綠姝對於賀蘭敏去平康坊這件事無感,她只留意到“一時半會回不來”這幾個字眼。

回不來就意味她要等,直到等到賀蘭敏。

她無比清楚——

即便自己心急如焚,也出不了這個門,更遑論去平康坊找賀蘭敏。

因為沒有賀蘭敏的命令。

思及此,元綠姝胸口猶如擠進了一塊沉甸甸的磐石,胸悶氣短。

熟悉的無力感侵蝕著元綠姝的腦袋。

元綠姝忍不住猜測,這些種種,指不定都是賀蘭敏所為。

元綠姝臉色寡淡,低垂的眼眸卻暴露了她的焦灼。為緩解心中焦慮,她只能不斷吃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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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康坊,是長安聲色之所,風流藪澤之地。

自坊市北門入,便見青樓,其含北曲、中曲和南曲三地。

北曲屬下等青樓,居下等妓子。

中曲及南曲是高等青樓,屋宇寬敞華美,花草葳蕤,聚舞妓、樂妓、詩才、口才驚艷的名妓等,聲色犬馬。

帝都的世家兒郎、風流文士、新進舉子等趨之若鶩,流連聲色,放浪形骸。

亦有數不勝數的才子佳人互生情愫,繼而衍生出多少肝腸寸斷之恨......

樂妓們把道聽途說或親眼看見的風流韻事、恨海情天編成一曲曲樂譜,代代傳唱,逐漸成為平康坊一道不可磨滅的部分。

除了教坊的市妓,還有世家大族會豢養容貌艷麗、能歌善舞、精通詩詞歌賦的私妓,以供賞樂狎.玩。

臨近黃昏,南曲一個堪稱富麗的私宅。

湖泊上坐落寬敞水榭,燈籠高懸,四周帷幌舞動,熏香裊裊,內設席位,以茵褥鋪地,置一張長矮食案。

受邀而來的世家郎君席地而坐。

少年郎俱戴襆頭,著圓領袍,腰纏革帶,腳蹬長靴,意氣風華,相貌堂堂,無一醜陋之姿。

每人身旁都配著一個美人兒,有新羅婢、胡姬、菩薩蠻等。

盡顯異域風情。

“小侯爺,今兒大王真會來?昨日可是叫我等空坐良久。”有人道。

江晟揮袖一笑,道:“諸位放寬心。”

他可不好意思說昨日是因為禹王嫌棄永寧侯府,所以才沒來。

真難伺候!

好在昨日有賀蘭敏撐了場子,否則,江晟會十分尷尬,顏面不保。

江晟吸取教訓,包了南曲最好的宅子,為禹王接風洗塵。

“如此便好,不知......大王還有多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