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內室落針可聞,詭異的沉靜。

元綠姝甩過來的手被賀蘭敏輕松截住,架在半空中。

賀蘭敏扣住元綠姝皓腕,再維持不住假意的笑,神色漸沉,冷睥她。

他緊力道,手背浮現根根青色筋絡。

“不喜歡?就算撒氣也要注意方式。”他眉弓下壓,薄唇溢出言語,語氣說不出的冷。

元綠姝吃痛,忍不住皺了下臉,但很快對著賀蘭敏怒目,唇瓣微微哆嗦。

“你為何說話不算數?我已經和他沒有任何關系,你那麽折磨他還不夠嗎,何致斷他的指?”

元綠姝止不住顫音:“你就這麽狠?”

端午的這份禮無疑在元綠姝心上又添了一把火,燒的她全身抽痛。

沈子言的慘狀,皆拜她所賜。

沈子言的手被廢,元綠姝想著只要等他出去,總能找到神醫治好,可手指斷了,那還有可能拿起筆嗎?

照賀蘭敏的性子,不可能只有兩根。

或許,左手也沒有幸免。

那根手指上的疤痕是她兒時導致的。

她小時候不聽話,帶著剪子爬上樹,要給樹修修樹枝,被沈子言看到後。

樹有點高,沈子言不放心,於是誘哄她下來,她到底是聽話了。

可沈子言在接她從樹上下來時,不慎被她手裏的剪子傷到,當時傷口很大,流了很多血。

元綠姝越想,越是愧疚,她看不得親近之人的痛苦。

內疚把她放在油鍋裏翻來覆去地煎。

“狠?如果我狠,我會直接殺了他,而不是給他療傷後後放了他。”賀蘭敏扯笑,語調略高。

“你說放了他,何必再......”元綠姝怔了下。

“這是利息。”賀蘭敏反問,眸底黑沉,像鍍上一層雲翳,“你為何再三為他出頭?”

“不過是小小試探你,你反應就這麽大。”賀蘭敏看進元綠姝眼底,將她看穿,把她應付他的謊言拆的一點不剩。

元綠姝怔忪,神色有幾分衰敗,“我是人,不是你,心還是熱的,怎麽可能無動於衷,求你......別再傷害他了,這些日子我難道還不聽話嗎?

她眉眼間逸出脆弱,眸光有些許黯淡,“你到底還要我怎麽?”

明明說好要反抗,要讓賀蘭敏付出代價,可殘酷現實叫元綠姝又一次清醒,清醒認知自己的無能為力,束手無策,什麽都做不了。

希望幾盡破滅。

什麽反抗,什麽償還,不過都是些在極端情緒下爆發出的空話而已。

用來迷惑自己、催眠自己、欺騙自己。

“我要的是你心裏再無他人,只有我。”賀蘭敏把元綠姝逼至窗欞邊緣,攫住元綠姝雙手,翻轉半圈,按在她頭頂上。

聞言,元綠姝只覺好笑,怎麽可能?

她不可能心裏有他,更不可能愛上他。

她無法掌控自己的身體,但心還是管得住。

元綠姝面色發白,像破碎似的雪白,她慘然一笑,委屈如兇猛洪水一般流淌開來。

室內的燭火好似暗下來。

少頃,元綠姝愴然涕下:“你出身高貴,相貌亦是得天獨厚,什麽樣的娘子你沒見過?什麽樣的美人得不到?為什麽是我?偏偏要是我?”

賀蘭敏盯著元綠姝,說:“沒有緣由。”

“只是你主動出現在我眼前,讓我記住了。”賀蘭敏突然漾出笑,笑得殘忍繾綣。

元綠姝無語凝噎,像極了淚人,半晌她哭訴:“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你所做的事敗露,被世人唾棄恥笑嗎?”

賀蘭敏不以為然:“事有因果,我既做出你們眼中的壞事,那得到的果必定是苦的,這不可避免,但——”

賀蘭敏滿不在乎,甚而嘲笑一聲,“那又如何?我需要怕?”

“這個世間,好人不長命,壞人才能長久立足,而且,當壞人的感覺不錯。”他字字珠璣,“當然,裝好人的感覺也不算太差。”

元綠姝精神受到沖擊,一時無言,但她不認同賀蘭敏說的歪理邪道。

賀蘭敏口口聲聲說什麽因果,那他多少也信了些因果報應。

總有一天,賀蘭敏會遭到報應,他會怕的,遲早會敬畏因果輪回。

元綠姝沉默了很久,大概哭得有點激烈,鼻頭很紅。

好在情緒是發泄了出來。

她顫顫巍巍收拾了破碎灰敗的心情,被抽幹的精神氣稍稍恢復一些。

她仰起頭,扛起屬於自己的責任,接受屬於自己的因果,強撐著道:“我知道你不會放過我,但是強求是不會有結果的……”

元綠姝抖了抖身子,語氣卻認真:“以後有什麽事沖我來,別再為難無辜人。”

“強求不會有結果?沖你來?”賀蘭敏遏怒,重復她的話。

元綠姝看著無可救藥的賀蘭敏,“是。”

賀蘭敏嗤笑一聲,勾起元綠姝下頜,輕聲:“誰知道呢,不過你說得對,我是該找沖你來,我就是對你太好,以至於你沒有絲毫分寸,不能再慣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