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不管發生再大的事情,時間總會沖刷掉一切,降低事情的熱度的。

隨著鈕祜祿貴妃一直昏迷不醒,永壽宮正殿又被乾清宮的宮人們全部接手,原本在紫禁城裏炙手可熱的永壽宮,好似燃燒正旺的火苗一下子被冰水給潑熄滅了一般,在後宮裏一下子變得安靜極了,甚至是外表都莫名顯得有些荒涼。

在歷朝歷代的後宮裏,宮妃自裁都是讓君王蒙羞、不能容忍的滔天大罪,輕的死後不得追封葬入皇陵,重的還會禍及家人的性命。

即便小鈕祜祿氏被白露及時救下來,沒有觸柱身亡,可她的所作所為也讓康熙惡心得不行,最後康熙還是看在鈕祜祿一族和小十的份上捏著鼻子忍下了,沒有給小鈕祜祿氏降位份,她仍舊是宮裏頭唯一的貴妃,不過也只是名義上的。

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因為鈕祜祿·明雅一個人的原因,康熙再也不樂意踏入永壽宮一步了,這下子使得住在永壽宮偏殿和後院的貴人、常在、答應們也間接性地失去了獲得恩寵的機會。

一些佛系混日子的小主還好,樂得清凈,然而一些有上進心的小主們可是心態徹底崩了,日日夜夜地望著東面的乾清宮流眼淚,對著伺候自己的宮人們,把眼下無知無覺睡在正殿裏的鈕祜祿貴妃給翻來覆去地痛罵。

紫禁城裏的娘娘和宮人們眼睜睜看著,這座地理位置絕佳,與乾清宮挨得很近,又與孝康章皇後的故居(景仁宮)隔著紫禁城中軸線左右對稱的宮殿逐漸淪為了“冷宮”,在宮道上偶爾路過時,都會低下頭縮著脖子,匆匆快步走過這片晦氣的地方……

主子失勢,原先在正殿裏伺候鈕祜祿貴妃的宮女、嬤嬤、太監們也都倒了大黴,全部回到了內務府,有門路的還能再尋摸個好去處辦差,沒門路的,亦或者是之前鈕祜祿貴妃的心腹們只能去偏僻宮殿或者辛者庫幹粗活了。

劉嬤嬤就是最慘的一個,因為當時她一顆心都落在十阿哥身上,沒有好好包紮自己臉上的傷口,待紗布去掉後,她才愕然發現自己的右側臉頰上落下了一條細細約莫有小拇指那般長的疤痕。

宮裏頭的規矩森嚴,面容受損的宮人會影響主子們每日的心情,按例是沒辦法在主子跟前伺候的,劉嬤嬤就被管事太監給打發到浣衣局清洗衣服。

在紫禁城的各個角落,踩高捧低的事情都是存在的,浣衣局的粗使宮人們因為劉嬤嬤臉上的疤痕,都默認這個人以後不得重用了,又嫉妒她以前可以在貴妃宮裏給十阿哥當乳母,都明裏暗裏地欺負她,將許多活計分給她做。

有時候劉嬤嬤一整天都是將雙手泡在冷水裏搓洗衣服,累得一天下來,連腰都險些直不起來。

當白露來到浣衣局的時候,入眼就看到劉嬤嬤穿著一身做工粗糙的單薄衣服,坐在一個矮矮的竹凳子上,用泡得皮膚都發皺、發紅的手在清洗褐色大木盆中的衣服。

她的視力很好,一眼就看清楚劉嬤嬤手中清洗的衣服不是宮裏娘娘們的,而是和浣衣局粗使宮人們穿在身上的衣服是一樣的,滿滿一大盆,顯然這是被同僚們給欺負了呀,白露不由將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這時,穿著一身褐色旗裝、身形富態,臉上撲著粉的管事嬤嬤端著一杯熱茶剛剛從房間裏走出來,瞅見浣衣局門口站了一個大宮女打扮的年輕姑娘。

待她定睛一看,發現來人竟然是儲秀宮皇貴妃身邊最得力能幹的心腹大宮女後,趕忙將手中的粗瓷杯子順手放在了門口的長桌子上,用右手理了理鬢角,眉開眼笑、喜氣洋洋地快步迎了上去,開口喊道:

“哎呀,白露姑姑,什麽風怎麽把您給吹過來了呀?”

管事嬤嬤的聲音不小又透露著顯而易見的諂媚,使得在院子裏忙活的宮人們都不由停下手裏的活兒,擡起頭往門口瞅。

劉嬤嬤將右手裏抓的一把皂角粉均勻地灑在手中的衣服上,臉上不慎濺了一點兒水,她擡起左胳膊打算用左肩膀將臉上的水給蹭掉,沒想到才剛剛擡起頭就看到了與管事嬤嬤並肩站在一起的白露,身子瞬間就僵住了。

白露看到劉嬤嬤投過來的視線,也對身旁的管事嬤嬤笑道:

“嬤嬤,皇貴妃娘娘對浣衣局沒有什麽指示的,你們的差事辦得挺好的,我今個兒奉命過來就是打算把劉氏給帶到儲秀宮的,喏,這是我從敬事房顧問行總管那裏拿來的宮人調令,你自個兒看看吧。”

“啊,這。”

白露說完這話就將手裏的一張蓋著敬事房紅印的宮人調令書,塞到了管事嬤嬤手中,不打算再搭理她了,擡起腳徑直朝著劉嬤嬤走去。

管事嬤嬤聽完這話,臉上的笑容霎時間就頓住了,低頭看著手裏的調令書徹底傻眼兒了,怎麽都沒有想到這已經毀容的劉氏婦人竟然還有被皇貴妃相中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