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在她拋出夢遊的解釋後, 柯煬便陷入了一陣堪稱為死寂的沉默裏。
無言的尷尬,在沉默中滋長發酵。
尹之枝:“……”
尹之枝心裏發虛,表面卻努力繃直脖子, 維持著真誠的表情,並使勁地睜大了眼——她記得小時候看的電視節目說過, 人的眼神比語言更有說服力。心虛的人, 目光是會發飄和躲閃的。
此時, 她唯一的念頭就是,絕不能在這種小細節上犯錯,讓柯煬看出來她在瞎說。
只是,為什麽大眼瞪小眼半分鐘了, 柯煬還是不說話呢?
他究竟是相信了, 還是正在懷疑的分界線上搖擺不定?
這可不行, 尹之枝有點著急,決定打鐵趁熱, 迫近柯煬,看著他的眼睛, 將剛才的話重復一遍。於是,她將屁股擡高了一點兒,膝行往前挪坐了一小步。
九月中旬的B市,酷暑的炎熱悄然褪下,秋意沁入晚風,一早一晚,都有些清涼。柯煬睡覺時,也蓋了一張薄毯。它柔軟, 寬大, 覆著薄而滑的一層絨毛, 因為剛才的混亂而皺成一團,堆積在她身下,夾在她和柯煬的腿之間。
因為沒穿鞋,尹之枝的兩只白皙足心是蜷著的,爬動時,腳背劃過毯子的絨毛,能感知到柔滑的觸感,有點癢,還挺舒服的。但不知為何,毯子被她前行的動作帶動時,柯煬卻像突然被什麽東西給蜇到了,猛地擡手,死死地鉗住了她的肩,不讓她繼續靠近自己。
“知道了……我要睡了。”
或許是因為被吵醒了,睡眠不足,柯煬的聲音也有點奇怪,悶悶的。
不像平時那種尾音微揚的驕矜清悅的聲音。
他的手勁兒很大,尹之枝被掐得一皺眉,只好配合著站起來,說:“好啦好啦,那我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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溜回房間,就像蝸牛縮回了給它安全感的殼裏,尹之枝鎖上房門,很愛幹凈地抽了張濕紙巾,擦了擦灰塵,才縮腿上床,復盤著剛才的情景。
柯昂說他“知道了”,指的是他接受了夢遊解釋的意思吧?
要不然,他怎麽可能那麽容易就放過她?
呼,好在她反應快,急中生智。差點兒失控的局面,才有驚無險地被她兜了回來。
尹之枝端起杯子,喝了口溫水,定了定驚,才察覺到自己的肩膀隱隱酸痛。她頓時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解開兩顆紐扣,扯開寬松的睡衣領口,才發現自己的手臂上,剛才被柯煬捏過的地方,已經浮現出了一個掌印,幾道鮮紅的指印,觸目驚心。
尹之枝:“……”
又留下印子了。柯煬真的是鐵砂掌的傳人吧!
而且,這次的印子,面積比上次留在手腕上的印子要大得多,估計得好幾天才能完全消除。幸虧是在肩膀上,沒人會看見。
尹之枝輕輕揉了揉肩頭,往床頭一靠,後背便壓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是她的手機。
把它從被子裏挖出來,尹之枝才想起剛才那通差點壞了她大事的“午夜兇鈴”,連忙打開微信。
由於一直沒人接聽,那通微信電話早已自行掛斷。尹之枝定睛一看名字,就驚訝地發現,這居然是周司羿打過來的。
這麽晚了,還真是稀奇。
尹之枝擡頭,看了眼時鐘,糾結了一下,覺得對方應該是有急事找她,還是反撥了回去。
這會兒,距離電話掛斷也才兩三分鐘。可她回撥後,那邊隔了許久才接通。而且,接通後,周司羿也沒說話。安靜的背景音中,只有很淺的呼吸聲。
沒聲音?
尹之枝納悶,將手機從頰邊移開,看了一眼——明明就接通了呀。於是,她試探著問:“喂?你在聽嗎?”
半晌,那邊的人終於“嗯”了聲,語調比平時要輕一些,顯得模糊。
尹之枝翻了個身,趴在枕頭上,撥了撥耳際的長發:“你找我有事嗎?”
“沒什麽。其實我也準備睡了。但關燈前,正好看到你發信息說在思念我。”
尹之枝:“……”
不是吧,難道她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周司羿第一次在半夜打電話給她,就是因為她那條群發的晚安信息?
這樣的事,在過去可從沒發生過。
尹之枝嘀咕,心裏泛起了一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
不等她多想,周司羿便笑著問她:“你呢,還不睡?”
尹之枝看了一眼自己的姿勢,嚴謹又寫實地說:“睡了一半,我已經躺進被窩了。”
不知道這句話戳到了對方的什麽笑點,那頭靜了須臾,居然傳來了一下很輕的笑聲。
尹之枝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因為它稍縱即逝,連那微顫的氣息,也是擦著她的耳膜過去的。
不過,得知她要睡覺了,周司羿似乎也打算終止這次難得的心血來潮,不再拖著她熬夜了:“行,那你睡吧,下次不那麽晚找你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