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晏久蜷在被子裏睡了一宿, 斯樾靠在床頭望他一宿。

自從晏久出車禍之後,他便習慣了這樣度過黑夜,或趴伏、或靠坐在晏久的床邊, 生怕會錯過愛人睜開眼睛的瞬間。

前天能和晏久同床共枕著入眠, 是斯樾惦念了好久的幸事。

他根本不舍得闔眼睡覺。

天色放亮,淺金的晨光透過明凈的落地窗,落在晏久的臉上,為他濃密纖長的漆黑羽睫染上了一層朦朧的光暈。

晏久喜歡被日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因此從小就養成了睡覺只拉一半窗簾的習慣,斯樾跟他在一起後,慢慢也適應了這樣的習慣。

斯樾垂眸端詳著枕間這張無論如何也看不夠的臉,擡起手, 動作輕緩地替晏久撥開了散在眼尾的一小綹碎發。

感知到自己的額前有些刺癢,晏久迷迷糊糊地擡起手撓了撓,緩解癢意後,整個人跟著手一起縮回到了被子裏,竟是連腦袋也不肯露出來了。

斯樾眼中蘊起笑意。

夜裏晏久又疼得低聲痛哼了一陣兒,後來給他按摩了太陽穴和後頸,才算稍稍好受了一些,現在總歸是能舒舒服服地睡一會兒了。

“呃……”略帶沙啞的嗓音從被子裏悶悶響起。

斯樾將被子掀開一角,輕聲問道:“久久, 醒了?”

晏久被昨晚那陣模糊的記憶折磨得渾渾噩噩,即便此刻睜開了眼睛,意識也還是沒有全部回籠。

聽見斯樾的聲音,他呆滯地轉了轉眼珠兒, 乍一下沒有認出面前的人是誰。

緩了半天, 才勉強張了張嘴:“……啊。”

“頭還疼嗎?”斯樾看得出他有多難受, 但心疼之余,還是要確認一下他不舒服的程度,好能夠判斷需不需要讓施郝仁過來。

晏久的臉色蒼白得厲害,連一向潤澤的嘴唇都失了血色,整個人看上去憔悴不已,仿佛又清減了許多。

他屈肘撐著身體坐了起來,指腹在太陽穴上打著圈兒地按揉著:“……疼。”

斯樾心下一沉。

看這樣,是決不能再讓爸媽和施郝仁他們對久久強行刺激了。

大家可能都有些大意了。

不管晏久這段日子看上去是多麽的活蹦亂跳,但說到底,他也畢竟是個剛從深度昏迷中清醒過來的腦挫裂傷患者。

怎麽可能經受得住這樣的反差。

斯樾拿起手機:“我給……”

晏久的話跟斯樾達成了出乎意料的默契:“別折騰施哥了,我沒事,再待一會兒應該就好了。”

斯樾還想再說什麽,被晏久擡手制止,語速頗慢地說道:“……我好像,想起了一點事情,但是……”

這是晏久第一次發自內心地對自己所認定的這件事產生了動搖。

雖然付出的代價不小,但卻也突然有點相信了斯樾對他一次又一次的解釋。

他低下頭,似乎在自己的枕邊尋找著什麽東西,以此來佐證自己的觀點:“我記得昨天晚上,這裏有一個……什麽東西來著……”

斯樾非常清楚,在這個世界上,即便把晏家父母都算在內的所有人,也不會有一個比他更了解晏久。

他深知這頭小獅子的性格有多犟。

若是他順著晏久的這個話題搭了茬兒,那麽昨晚發生的事情,就會再一次成為晏久的下場。

斯樾不願意。

他寧願自己辛苦一點,或者是再委屈一點,也做不到看晏久皺一次眉頭,掉一滴眼淚。

斯樾下了床,視線不經意地掃過了藏著相冊的抽屜,猶豫了半天,輕聲說道:“應該是夢吧。”

晏久微微仰著臉,想要從模糊的視線中看清斯樾的身影,看清斯樾臉上的表情。

奈何只要睜開眼睛,意識就難以聚焦。

但凡嘗試去想一下昨晚的事,痛楚就會報復性地對他腦袋裏的神經大打出手。

斯樾系好領帶,俯身幫他掖好被角:“你好好休息,我去公司了。”

晏久低頭擺弄著自己的手指,沒再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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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樾走後沒一會兒,晏久也起床了。

廚房裏有斯樾提前給他和帕帕做好的早餐和午餐,熱飯菜的程序簡單到帕帕閉著眼睛都做得來。

晏久洗漱完畢,夾著自家幼崽坐到了餐桌前,又開始神色懵怔地回憶起了昨晚的事。

他真的是在做夢嗎?可為什麽會那麽真實?

“嘶……”過度緊張的回想讓晏久腦袋裏堪堪被壓下去的痛意再度肆虐了起來,疼得他下意識偏過了頭,閉上眼睛生生硬扛。

帕帕端著粥碗,踮著腳丫走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把碗放在桌上,小奶音裏帶著緊張:“……久久,久久似不似不蘇服呀?”

晏久擔心帕帕會害怕,攥著桌角緩了口氣,輕聲笑道:“爸爸是太餓了,哇,我們乖寶兒已經幫爸爸盛好粥啦?”

被久久誇獎,簡直似帕帕最最最開森的似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