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前往羊兒嶺是駐地的司機開車,一路上陸守儼和司機靜默無聲,初挽靠在座椅上打盹,只有陸建時興致勃勃東看西看。

偶爾他還會問起問題。

“七叔,你看這一定是昨晚被暴雨沖的。”

“挽挽,這是不是柿子樹?到了秋天就能吃柿子了吧?十三陵柿子挺有名的!我好像聞到香味了。”

初挽沒搭理他,陸守儼也沒搭理他,司機更是紀律嚴明專心開車。

本來這條路就不好走,或者是山路,或者是農村的羊腸小道,時不時還遇到一群羊,或者趕著牛車的,走走停停的,況且昨天才下過暴雨,有些路段沖刷過了,走起來就艱難,好在沒遇到山石擋路的情況。

十點多的時候,總算到了羊兒嶺村,這羊兒嶺村位於八達嶺長城腳下,其實已經出了北京地界,屬於張家口了。

這一代在明朝時候也是防禦外侵的要地,老遠就能看到殘留的老城墻,城墻修建比一般城墻要高,除了用城磚,還是五劵五伏的修築方式,這在明長城中頗為罕見。

暴雨過後,白樺林和海棠樹都已經冒出嫩芽,一片欣欣向榮。

陸建時吞了下口水:“據說這裏的海棠果挺有名,是八棱海棠。”

吉普車駛入村內,村子裏見到有吉普車來了,都揣著手看稀罕,還有小孩追著吉普車激動喊叫,吉普車又驚動了村裏的雞鴨,鬧得雞毛滿天飛。

初挽之前來過,便給司機指路,左拐右拐的,最後終於停到了一處。

那房子看上去有大幾十年了,用的石頭和青磚,瓦當上雕紋精美,獅子鷹嘴,蓮花如意,也有人臉,或哭或笑的,栩栩如生。

大家打開門下了車,便有人迎出來,是一個穿著斜襟大褂的老人,白頭發只剩下一撮,用頭繩紮在後腦勺,手裏拄著一根拐杖。

他見到初挽,便咧嘴笑了:“挽挽來了啊……”

他沒牙了,說話漏風。

初挽忙上前見過了,又給陸守儼和陸建時叔侄介紹,說這是易九爺,易九爺倒是熱情,請他們坐,又讓晚輩給他們拿來了曬好的果幹和牛肉幹。

寒暄一番後,初挽便跟著易九爺進了屋,看那漢罐。

陶器是瓷器的鼻祖,事實上宋代青瓷在發展到成熟時期之前,是瓷陶混合的,而在瓷器的歷史斷代上,元朝以前的青瓷都被稱為高古瓷。

陶器並不好保存,年代久遠,流傳至今的可能性並不大,所以存世的陶罐一般都是出土的,眼下易九爺得的這幾個,看樣子應該是漢代的陪葬品,有兩千年歷史了。

瓜棱形圓腹,束腰頸,喇叭形口,胎體厚薄適中,造型古樸端莊,透過那斑駁的歷史痕跡,可以看出本身流暢的線條和精致的做工。

易九爺道:“這是岱雲去陜西鄉下鏟地皮得的,那邊有個將軍墓被人挖了,到處都是破陶片,問了問那邊的老百姓,各家估計都撿了幾個,根本不當好玩意兒,說是不吉利。有人用這個腌鹹菜了,岱雲收了一些,隨便放家裏玩玩吧。”

這種陶器從學術上來說很有價值,畢竟是幾千年前的,對於考古學家研究歷史文化很有幫助,但是在古玩市場上,根本賣不出來錢。

一個東西在古玩市場的價值如何,關鍵看有多少人喜歡。

這種瓷器的前身相對來說到底是古樸粗糙一些,沒有後來瓷器的精致華美,收藏的少,沒人追捧,價格也就上不去。

況且現在還好,以後這種漢代陶器就屬於二級文物,不允許買賣,更不可能賣上價了。

不過初老太爺讓初挽過來,其實是想讓她練手。

高古瓷的胎體比起後世的青瓷,有個特點,是逐條成型的,這就和後來青瓷的整條成型不同,修補自然也就不同。

初挽先研究了一番,又和易九爺商量著,用泥巴搓成條,混合了草糠麥麩和沙粒,用這種搓好的泥來修補,這就需要把泥條和原本的接縫捏在一起,要精準地掌控原本陶罐和新泥條的熱脹冷縮,以達到最完美的修補效果。

同時還要考慮到胎體和陶罐釉水的收縮力問題,不能影響現有釉水,以免產生龜裂紋。

這自然是慢工出細活,很需要一些功夫。

易九爺在這裏陪著初挽,慢條斯理地修補,那邊陸守儼和陸建時便坐在東屋,由易家的兒子陪著,隨意吃幾個海棠果幹。

陸守儼叔侄二人坐在那裏,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從這屋可以看到旁邊的雜物間,擺得滿滿當當,有不少瓷器,酒壇子筷子簍調料罐什麽的,瓦缸瓦盆,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諸如銀鎖牛角梳子什麽的。

這易家兒子叫易岱雲,看著一臉和善,見陸建時往那邊雜物間看,便笑著說:“都是一些粗貨,不是什麽好玩意兒,這些黑瓷都是晚清時候的,大部分也都破損了,沒辦法,經過那些年頭,好東西都沒熬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