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第2/4頁)

第二天,陸守儼一大早帶著初挽過去了文物商店內庫。

那負責接待的年輕同志姓呂,呂同志知道是上面主任囑咐要招待的,對他們倒是熱情得很,便讓他們跟著政府和文藝界工作人員一起行動,他帶著大家夥過去,介紹這裏,介紹那裏的。

這文物商店內庫自然是寶物堆積如山,要知道北京是什麽地界,元明清三代積累,多少古董老物都沉澱在這裏,而自從解放後,那些老物件就不值錢了,用這一行裏的人說“到了抱著金娃娃要飯的時候了”,不值錢後,又被當成了四舊,就這麽一摞一摞地堆積著,這兩年眼看著行情好一些了,但陳年舊物,就堆積在犄角旮旯的,誰顧得上看一眼呢。

說白了,這年頭好東西太多了,根本沒人要,十塊八塊就能買到康熙青花瓷。

初挽甚至看到一件青銅尊,就那麽倒在角落裏,堆積著陳年汙漬不說,甚至仿佛還沾染了老鼠粑粑。

初挽覺得眼熟,她太爺爺以前給她講古,曾經把畢生經歷過印象深刻的大件都給她寫畫過。

她過去仔細看了看,那件青銅尊應該是聶南圭爺爺收藏過的,據說當年在琉璃廠,太爺爺也曾有意,沒爭過聶南圭爺爺,就此歸到了聶家。

沒想到,恍惚四十多年過去,堆積在這裏,埋汰成這樣了。

這時候,那呂同志還在熱情地大家講解著,這一堆是什麽文物,那一堆是什麽文物,什麽來歷,又給大家看這東西怎麽好,前來參觀學習的大家夥都聽得津津有味。

陸守儼見她一直關注這青銅尊,也看過去:“這個怎麽了?”

初挽:“我記得你帶了筆記本?”

陸守儼便從包中拿出來,是部隊寫思想政治用的皮夾子本,上面還夾了鋼筆。

初挽便接過來:“我先用用。”

這時候,初挽聽到呂同志又在講述一件康熙官窯粉彩牡丹花瓶,那呂同志道:“大家看,這是康熙年間的粉彩,這粉彩花瓶胎骨細膩瑩潤,上面的牡丹花自瓶底蜿蜒綿亙往上,畫風清雅細膩,濃筆淡抹間和那帶了光暈的藍圈搭配得體,可謂是康熙年間精品!”

眾人看著粉彩牡丹花瓶,一個個也是贊嘆不已,確實看著栩栩如生。

初挽盯著那花瓶看,卻隱隱感覺不對,那胎潤固然潔白勻稱,不過到底欠了一些潤。

這時候,就聽得那呂同志道:“這件花瓶是解放前大文物販子馮彬的珍藏!據說是他最心愛的幾個物件之一!”

大家一聽,好奇,呂同志便趁機介紹了這馮彬的歷史,他是如何如何在琉璃廠叱咤風雲,如何將國內的文物倒賣到國外,又是如何給盧芹齋供貨,偷盜了《帝後禮佛圖》運到國外,解放後遭受到大家的譴責,被繩之以法,最後在五十年代病死在監獄裏。

初挽聽著,難免有些恍惚感慨,再看那康熙粉彩花瓶,不免生了物是人非之感。

這時候,大家感慨一番,繼續看下一個了,初挽便問起來,這件康熙粉彩花瓶能不能上手,所謂上手,就是拿起來看看的意思。

呂同志:“你手上仔細些。”

初挽也就拿起來,掂了掂分量,看了看落款,小心放下後,在自己筆記本上記了一番。

旁邊一個戴眼鏡穿中山裝的老同志看她這樣,笑了:“年輕同志挺愛學習的,還記了筆記,你是做什麽工作的?”

初挽:“現在沒什麽工作,正打算參加考試。”

老同志:“不錯不錯,好好聽人家工作人員講,我聽著,人家講的都是歷史文化,這裏面能學的多著呢!”

初挽對老同志禮貌地笑笑:“我看著有眼熟的,就記下來。”

那老同志沒太聽明白她意思,正好要看下一個了,也就沒在意。

這麽參觀了大一圈,初挽筆記本上幾乎記了整整一頁,這時候呂同志的講解也告一段落,他讓各位同志自己看看,他自己坐在角落,拿著保溫杯喝水。

初挽便將那頁筆記撕下來,拿過去給呂同志看。

呂同志看到她記得滿滿的,也覺得不錯,自己講的話被這麽重視,當然高興,便笑著說:“初同志,你倒是挺認真的。”

初挽卻將那一頁紙直接遞給了呂同志:“呂同志,這是我記錄下來的清單,都是我看著存疑的,麻煩你幫忙請示下上面的專家,重新對這些進行鑒定吧。至於存疑原因,我上面都寫了理由,如果你這方面申請鑒定有問題,可以先把這張紙拿給相關專家或者庫房經理看,請他們參考下我記下來的這些。”

她這麽一圈走過來,大概看到七八件鑒定有誤的,有些是正品當做了民國高仿,作為教學演示器具,或者直接扔在角落裏無人理會,比如那件沾了老鼠粑粑的青銅鼎,有些則是高仿後掛彩被當成了正品放在那裏大誇特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