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第3/4頁)

要知道,中國在解放前正是金石商人大肆倒賣青銅器的時候,就初挽所知道的,當時上海北京幾個古董商都和美國幾個頂尖收藏家族有瓜葛,不知道從國內倒騰了多少青銅器過來美國,當時正是洛克菲爾德家族大肆收購的時候,估計有不少都被倒騰到這裏來了。

戴維看出初挽的震撼,多少也有些顯擺的意思,領著她四處看,並介紹了一些罕見的器型和藏品。

這麽觀賞著,初挽的目光落在一件青銅器上。

那青銅器足足八十幾厘米高,高圈足直頸的長方器口,全身覆滿了雲雷紋,還繪有精致繁瑣的夔龍紋、鳳鳥紋和獸面紋,造型古樸,氣勢雄渾莊重。

這是一件青銅罍。

青銅罍流行時間短,本身就極為稀缺,而這件器型高大精美,一看便是晚商時期青銅器的巔峰之作。

戴維順著初挽的目光看過去,笑了:“這是洛克菲爾德先生的心愛之物。”

初挽點頭,走近細看,卻見這青銅器身上刻有銘文,赫然正是“皿作父已尊彝”。

戴維:“這件是很多年前老洛克菲爾德先生自中國得來,花了二十萬美金,老洛克菲爾德先生曾經提起,當時有人賣青銅器蓋,開價五十萬美元,先生便放棄了,後來想起,多少有些遺憾。”

他看著那青銅器,嘆道:“沒有蓋,到底是有些遺憾。”

初挽聽著,道:“關於這件青銅器的故事,我恰好聽過。”

戴維頗感興趣:“哦?你知道?”

初挽:“當然,洛克菲爾德在我們中國很有名,我恰好聽長輩提起過這一段。”

她微彎下腰,和那罍身平視,端詳著罍身上的銘文。

這件罍叫做皿天全方罍。

所謂罍,其實是商周晚期到春秋時候的禮器,《詩經》中有一句叫做“我姑酌彼金罍,維以不永懷”其中的罍就是指的眼前這個了。

她望著這件罍,緩緩地道:“這件青銅器是六十多年前,在我們中國湖南省大雨之中被一個農民發現的,這位農民以四百大洋的價格賣給了一位古玩商人。”

說到這裏,她停了下來。

這段故事其實是讓人扼腕嘆息的浪漫悲情故事。

當時那個農民看對方開價四百大洋,也是驚到了,留了一個心眼,拿著罍蓋過去找了當時的私塾先生,問問這是什麽。

私塾先生也是一個有見識的人,看到後大驚,知道這是珍稀古董,便出八百大洋留下了罍蓋。

那農民的兒子見此情景,經不住事,興奮大喊發財了發財了。

他這一嚷嚷,古董商人聽到了,生怕事情鬧大,自己到手的鴨子飛了,當下也不敢聲張,丟下四百大洋直接帶著罍身離開。

古董商人以高價轉首賣給了上海大古玩商,當時兵荒馬亂的,國內不好出貨,他們便轉運到了美國,推銷給洛克菲爾德,想賣八十萬美元,不過洛克菲爾德只給了二十萬美元。

之後,罍蓋流落到湘軍一個叫周磐的團長手中,對方待價而沽,開價五十萬美元,洛克菲爾德自然不願意接受,雙方談判中斷。

那周磐在解放後被捕,罍蓋也隨之上繳國家,一直珍藏在湖南省博物館中。

就初挽所知道的,湖南博物館知道罍身流落海外,其實一直想尋回,而洛克菲爾德家族或許因為找不到罍蓋的原因,之後將這罍身也賣出,這罍身便多次被倒手,不知道流落了多少國家,最後到了日本。

日本的收藏家那個時候已經不知道這罍身竟然是有蓋的,而那蓋就收藏在湖南省博物館。

於是堪為罍中之王的皿天全方罍,蓋身分離,隔海相望,今生永不能見。

戴維挑眉,好奇地看著她。

初挽這才繼續將這個故事講完。

戴維:“你意思是,你見過青銅器的蓋?”

初挽道:“我沒見過,但我看到過這件青銅器蓋的照片,就在中國的博物館。”

戴維:“是什麽樣的?”

初挽:“和這個一樣,上面布滿雷紋。”

戴維好奇:“你很喜歡這件?”

初挽:“確實有些興趣,不過這件青銅器應該很貴,再說這蓋怕是很難拿到了。”

沒有蓋,確實是一個大問題。

如果一個收藏家不知道有蓋,也就罷了,他會覺得這或許本來就沒有蓋。

但是他一旦知道這個世上竟然存在著一個蓋,那個蓋就是他的青銅器少了的那個蓋,那種感覺就是百爪撓心了。

這就仿佛自己收藏了一件殘缺品,怎麽都不完美,怎麽都難受。

果然,戴維聽著嘆息一聲:“說得是,當年先生後悔之下,找了數年,也沒找到,可惜了,竟然在中國的博物館,想必他們不會割愛想讓了。”

初挽:“肯定不會讓的,那是我們的國家博物館,我們國家只有從海外回收文物的道理,沒有往外賣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