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賜婚

白殊一大清早摸著黑出門便先尋了輛馬車。

大煜歷經五朝,京城安陽已是發展出一片盛景,街上常見收錢載人載貨的馬車牛車。在永樂坊裏攬客的馬車,主要面向的是低級官吏,以及達官貴人家中出門辦事的幕僚和仆人。

白殊讓車夫將車趕到延喜門外,便在此處耐心等待。

幸好馬車擋風的簾子夠厚實,車內備有條薄被,白殊懷裏藏著個小手爐,披上薄被還勉強撐得住。他從懷中取出一竹筒還溫著的水,倒了點在手帕上,大致將臉擦了擦,再取出個油紙包著的肉餅,就著水慢慢吃。

外頭的延喜門是內城東面的一扇門,從外城進東宮一般會從此門過。現在馬上就要到開門的時辰了。

大煜除每年固定的幾日大朝之外,每月的朝會還分為兩種——初一和十五的朔望朝參,和每日固定朝參。在朔日與望日,內城門卯初開啟,朝會於卯正大約進行到辰正。平日則是晚半個時辰,內城門在卯正開啟,辰時開朝會。

白殊昨晚從小黑那裏聽得一個消息,今早便趕在卯正開門前,來此處守株待兔。

昨天小黑雖然沒能聽到太子和那位老人的談話內容,卻意外聽到太子離開時吩咐一個叫孟大的護衛去打聽個人。藏身在院子裏的小黑一下就聽出來了,太子描述的那個人正是白殊。

小黑便跟著孟大,看他從如意樓摸到劉道守住處,又雇個老婆子拐彎抹角地從劉家下人那裏探知白殊身份。最後,他甚至躲在暗處,趁劉道守送白殊出門時確認過白殊的模樣,再跟著車到國公府外。

當然,孟大這一輪探查做完,內城門早已關閉,他只能在外城住一晚,今天再回東宮復命。

白殊一邊啃著尚有余溫的肉餅,一邊在心裏祈禱那只兔子能早點到。

孟大的確是個盡職盡責的護衛,內城門打開還不到一刻鐘,白殊便聽到守在外頭盯人的小黑通知他人來了。

白殊讓車夫原地等著,自己緊緊衣襟,拿著個小木箱下車,向小黑指示的那個人走去。

孟大腰挎長刀,腿長步子大,便是獨自行走也保持著戒備。灰蒙蒙的天光中,白殊剛靠近到他十步之內,他就察覺到對方的目標是自己,停下腳步緊盯過來。

白殊徑自走到他身前,才擡起頭,輕喚一聲:“孟大郎。”

“你……!”孟大微微瞪眼。

雖然對方穿著仆役衣服,面上也沾著些沒擦凈的灰末,但這樣一張帶著病容卻俊美如玉的臉,他不可能認錯,正是昨日調查的齊國公府三公子。

白殊淡淡一笑,將手中小木箱遞過去:“你我都趕時間,我便直說了。煩請將這個交與太子殿下。”

孟大眼中的驚詫換成了警惕:“不明之物,怎可交與殿下。”

“如何是不明之物?”白殊直視著他的眼睛,“你昨日才替太子把我的身份摸清楚,這不是明了得很。”

孟大再次瞪起眼:“你怎會知……”

不過話才說出半句,他就咬著舌頭吞了回去——那話簡直是不打自招。

白殊將小木箱往前伸一些:“你盡可先檢查,沒有危險品,都是對太子有用的東西。”

孟大還是沒接,神色也變得狐疑。朝中誰不知道齊國公是皇帝心腹,只會想法子幫皇帝弄死太子。白殊這個兒子來送東西,怎麽看怎麽像是個圈套。

白殊見他這模樣,輕嘆口氣:“我和齊國公並非一路人。你將東西交與太子過目,太子便會明白。若是太子看不上,付之一炬便罷。”

一邊說,白殊一邊打開小木箱給他看,又續道:“其實昨日我便想交與太子,只是沒找到機會。不過,想必太子還是看懂了我的示意,才讓你留下,可惜你沒直接找上我。”

孟大看著白殊翻動小木箱裏的東西,注意力被吸引過去,一時沒能分辨出他的信口開河,想想殿下的特意吩咐,又見的確沒有危險物品,就還是接了過來。

“只是此事?”

目的達成,白殊很是愉快,又是一笑:“只有此事。辛苦你,我不耽誤你進宮復命了。”

說完,白殊幹脆地轉身走向等著自己的馬車。

孟大卻是被他這一笑笑得背上頗有點發涼,糾結地看看手裏木箱,才重新向延喜門走去。

白殊忙了整個通宵,大清早又出門一趟,結果回來才睡得一個時辰就被叫起來,跪聽滿耳朵聽不懂的聖旨。饒是他豁達慣了,此時也難免有些煩躁。

AI小黑還在白殊腦中盡心盡力地解釋:“楚溪侯,推測為源出宋玉。宋玉是楚國人,號鹿溪子,這封號大概是誇你長得好的意思。但只提爵位,沒提封戶,就是只有個好聽的名字而已。而且這種空頭爵位不能往下傳,等你死了就會收回去。”

白殊一邊聽著小黑叨叨,一邊面無表情地跟著白泊謝恩,擡手接過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