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會面

張嶠匆匆安排好事情,又走下家中暗道,來到一間地下密室。

張保鴻正就著燭光看一副竹簡,一邊等著他。聽見有人進來的動靜,便放下透鏡擡頭看過來,示意他坐下說話。

張嶠行過禮坐下:“勞祖父大人久等。殿下午後要換個地方見懷傷先生,孫兒費了些時間安排。”

張保鴻點個頭,直入正題:“老夫已見過國師。依老夫的試探,讖語的確是國師蔔算得出,並非天子示意。”

張嶠聽得蹙起眉頭:“如此說來,莫非真會有大危難?”

“國師自是深信他自己的蔔算,該是會對太子與白三公子照拂一二。”張保鴻對讖語不置可否,只問道,“太子是何態度?”

張嶠嘆口氣:“薛季貞勸他去北邊……孫兒觀殿下應是也有此意。”

張保鴻撫著須沉吟道:“他父母尚在東南,還立時如此提議,看來薛家亦是早在謀劃此事。”

“若是殿下北去,薛家想必會迅速拿下南面十幾個州。天子也不會坐視,必要調兵平亂。戰事一起,受苦的又是百姓。”張嶠感慨兩句,突然話鋒一轉,“不過,白三郎托人給殿下送來點東西,有尋求合作之意。依孫兒看,殿下似有意動。”

他將孟大清晨入宮前被攔的事簡略說了說,卻沒提具體送來的東西,直接續道:“殿下讓薛季貞等會兒以請午膳的名義將白三郎帶回去,往下是一靜還是一動,端看這次會面了。”

張保鴻自然聽得出張嶠有意瞞下一些重要信息,卻也沒有點破,只長嘆口氣:“呂懷傷教導他多年,惟願他惦念民生多艱吧。”

說到此處,張保鴻擡起昏花的眼直視張嶠:“我張氏一族只奉正朔。若真到了那一步,你……”

張嶠面色一凜,眼中現出痛苦,卻又透著堅定。

他站起身,走到張保鴻身前,恭恭敬敬地跪下,伏拜在地。

外人並不知道,張嶠這個犯事生父被除族的旁支子弟,還是張保鴻那隱居山林的小兒子之養子。在張保鴻決定暗中扶持太子之時,他自告奮勇,成為那條隨時可能被斷開的尾巴。

張保鴻看著張嶠的目光露出幾分欣慰,幾分惆悵。

他彎下腰,伸手慈愛地撫過孫子肩頭,嘆道:“苦了你了……”

知雨小心翼翼地捧著藥材跟著白殊走進臥房,從懷裏掏鑰匙打開裝藥材的櫃子,一樣一樣仔細收起。

等他鎖好櫃子轉回身,就見白殊將聖旨隨意地扔在案上,已經脫下外袍散了頭發,正往被子裏鉆。

知雨將打開一半的聖旨卷好,猶豫著說:“郎君,這聖旨要怎麽收?送府裏專供聖旨那屋嗎……”

“不用,估計國公也不想供這聖旨,你隨便找個地方塞就好。”白殊順手將床邊的黑貓拎上床,讓它給自己取暖,繼續吩咐,“我再睡會兒。你留意點前院的情況,如果太子派人來,就叫醒我。”

知雨憂心忡忡地應下,找地方收好聖旨,發現白殊已經快速睡熟,便給他掖掖被子,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這次白殊同樣沒能睡多久,不到一個時辰便被知雨搖醒。

白殊打著呵欠起身,一邊洗臉醒神一邊問:“太子派人來了?”

知雨在一旁服侍著:“小人剛去前院偷看過幾眼,聽說來的是衛國公府的公子,模樣可兇了!一定要帶郎君去東宮用午膳。國公想推脫,可全被那人給兇回來!”

白殊揚唇微笑,心道:自然得兇點,越兇齊國公才越安心。

知雨幫白殊穿上衣裳,剛要給他束發,總管便來催促白殊去前院。

白殊也不想束發,自己拿起繩子將頭發隨意一綁,抱上黑貓便邁步出門。知雨趕緊翻出那條貉裘鬥篷,追上去披到他肩上。

“今日比昨日涼不少,天陰沉沉的,風也凍,說不準還會下雪。郎君不可輕忽。”

白殊就這樣披著鬥篷抱著貓,長發垂在胸前,施施然走進前廳。

薛明芳耳力過人,早已聽得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雖帶著虛浮感,節奏卻是穩得一絲不亂。他恰到好處地擡眼看向入口,就將傳言中俊美似仙人的白三公子看了個正著,目光不由得閃動一下。

白殊手中抱著貓不好行禮,便向薛明芳和他身後的幾個東宮護衛微微躬身,接著目光轉向白泊,卻沒有行禮的意思。

白泊面上掛著溫和笑容,仿佛完全沒注意到兒子對自己的失禮,柔聲道:“三郎,這位是太子殿下的伴讀薛十二郎。殿下邀你共進午膳,特讓十二郎來接你。”

薛明芳已經起身,此時直接接道:“時候不早,馬車就停在大門外,白兄請吧。”

白殊點下頭:“勞煩薛兄。”

薛明芳打頭往外走,白殊落後他半步跟著,東宮護衛立刻散開兩邊綴在白殊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