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小勝

搖晃感轉瞬即逝,並不強烈。

孫宦官一邊護好嘉禧帝,一邊轉頭厲斥一聲:“慌什麽!才晃這麽下,必不是京城出事!都沉穩點,看看有沒有東西倒下!”

訓斥過宮人,他又趕忙安撫嘉禧帝:“陛下別擔心,是別處地龍在動,動靜這般小,不是離得遠就是不嚴重。紫宸殿建得結實,不妨事的。”

嘉禧帝臉色有些白,但還算鎮定,在孫宦官的攙扶下站穩,沉聲道:“讓人去司天台看看地動儀,是哪邊震了。”

孫宦官點了個人去,再扶著嘉禧帝到榻上坐好:“司天台離得遠,且得等一會兒。陛下吃過藥先歇上一歇。”

嘉禧帝靠著軟枕半躺,心也跟著慢慢安定。

安陽這座都城已歷經三朝,北辰宮各處重要殿宇更是代代維護加固。最重要的是,有史以來,就沒有過此處地動的記載。遠方傳來余震的記載有過好幾次,嘉禧帝年少的時候也曾親身經歷過,因此這時並不多驚慌。

宮人們很快將藥端上來,孫宦官接過,親手喂給嘉禧帝。

嘉禧帝喝了幾勺,突然問:“朕這夜裏多夢、白日疲憊的毛病,是不是太子合婚之後才開始出現的?”

孫宦官其實早就意識到了這點,但是現在更不能說,只安慰道:“入春的時節忽冷忽熱,夜裏本就容易睡不實,白日自然會疲憊。往年也是這樣的,陛下不要多想。”

可他越是這麽說,嘉禧帝就越是控制不住地去想。

社稷壇旁邊的樹起火,其實是件稀疏平常的事。社稷壇與太廟分在皇城左右,都是那一片最高的建築,除了頂部蚩尾防雷,還特意栽種一些高樹在旁。那些樹本就是用於引雷,免得雷劈到建築物上。

那事奇就奇在火後留下的“崩”字。嘉禧帝得知之時,即使明知很可能是人為弄的,也差點氣吐血。可下死力查了一天多,竟然沒能查出點蛛絲馬跡,加上剛才那一陣地動,嘉禧帝心中不免就咯噔一下。

如今他又回想起自己的身體情況,原本沒在意的細節也浮現出來。明明身邊一應吃喝香料都三番五次地驗過,全沒問題,還突然如此,他如何能不多想?

社稷壇那邊太子還有可能瞞天過海地動手腳,可要在宮中神鬼不知地對自己下毒,嘉禧帝確定這不可能。否則太子早就直接毒死自己,繼成大統了。

難道……真是“氣沖紫微”?

別的他還能不在意,身上的毛病可是會實實在在危及性命。

嘉禧帝憂心忡忡地喝完藥,剛躺下歇了不到兩刻鐘,門外便有羽林將軍急報。

外臣奏事,孫宦官無權先問,只能將人領進殿內。

披著甲的常將軍單膝下跪:“稟陛下,適才地動,臣恐江山殿內有失,進去看過,發現有支小旗折斷……”

嘉禧帝皺著眉坐起身:“何處的旗?”

“是……”常將軍頓了下,“西北方,萬年吉壤之處……”

嘉禧帝心頭一跳,旁邊孫宦官問:“只有那一支旗?”

常將軍不敢擡頭,只老實道:“只那一支,其余再無異樣。”

說完,他立刻又補充一句:“單臣一人進去看過,此事並無他人知曉。”

江山殿裏擺放的是高祖和太宗打江山時制的許多沙盤,大煜開國後,高祖命人將眾多沙盤連成一處,制作出整片疆土。那處殿宇平常看守森嚴,只有當值的羽林將軍能去申請鑰匙,由兩名司匙內侍同去開門,相互監督。而被允許進入江山殿的人,也是屈指可數。

嘉禧帝剛想細問,外頭又傳來聲響,說是去司天台的宦官半路碰到司天台過來的人,現來回稟情況。

孫宦官看看嘉禧帝臉色,見他點頭,便出去將人領進來。

司天台來的是個值守的小官,頭一次面聖,話都說得不利索:“啟、啟稟陛、陛下,方才的地動是、是西北邊……西北邊那顆龍珠墜下了。”

這話一出來,嘉禧帝、孫宦官和常將軍都禁不住面露異色。

嘉禧帝強繃著臉,揮手讓那小官出去。

他站起身來回踱了幾步,最終依然心頭難安,對還跪著的常將軍道:“常卿起來,朕去江山殿看看。”

三人急匆匆地走了。

殿中宮人早在剛才嘉禧帝休息時就全被遣出去,他再帶著孫宦官、常將軍一走,一時就空了下來。

過得片刻,一只黑貓從梁上順著柱子奔下,跳到殿內一座沒點燃的大香爐上。這香爐專用於燃安神香,一般要到嘉禧帝快安寢時才會點起。

黑貓嘴裏叼著一個小布包,低下頭用爪子按住布包一邊,換成咬住繩結,很快將袋口扯開。它又咬住布包底部,將裏面的粉末盡數抖進香爐冒煙的小口中,再用爪子把散在外頭的粉末也盡量刮進去。

這樣的動作小黑最近天天都做,已經相當熟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