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畫像

白殊午睡醒來之時, 再次見到床前立起的屏風,和屏風後隱約透出的光。

如今他已對這樣的情形習已為常,畢竟不說每天, 隔三差五總能見到一次。

原先白殊還有些奇怪,怎麽謝煐總喜歡回這邊帳裏特意架起屏風處理事情,而不是待在更敞亮的議事帳裏。只不過這事並不影響到自己什麽,他也就當是謝煐的個人喜好,沒有在意。

但現在一回想……呵,不就是讓自己能一醒來便看到他?也不知道這種心機他是從哪裏學來的。

白殊慢騰騰起身, 和以往一樣洗過臉,知雨也和以往一樣收起屏風, 端著水出去。

謝煐擡頭看過來,先問:“你的右手可檢查過?”

他中午時被事情絆住, 只得找人傳了話, 讓白殊自己用飯後午休, 謝煐也直到此時才得以問上這一句。

白殊卻是一愣, 自己一上午沒有異樣, 都給忘記了。

謝煐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還未查過, 微蹙起眉頭:“可要我回避?”

白殊一邊應著“不用”,一邊在謝煐對面椅子上坐下,伸手摸摸走過來的小黑, 在腦中對它道:“太子說早上見我右手微顫, 你給掃描下。”

小黑很快得出結論:“勞累引起的,休息就能恢復, 可輔以熱敷。這兩三天不要提重物, 不要做長時間的細微操作。”

白殊:“熱敷就算了吧, 麻煩。”

隨即轉告謝煐:“沒什麽, 就是累著了,休息兩天就好。”

謝煐深深地看他。

白殊本來還想玩笑一句“這話是誇你”,卻硬生生被謝煐看得生出點不自在來,垂下目光看向案幾,試圖找個話題轉移一下。

於是他就看到了謝煐正在畫的人頭像。

是那種官府用來發海捕文書的人像,用墨線勾成,只大致能看出是個偏瘦的中年人,有點賊眉鼠眼的。

白殊奇怪地問:“這是誰?”

謝煐收回目光,最後在人像的左臉上點下兩顆小痣,便放下筆。

“史更漢,畫給伏龍教那些人認一下。”

白殊一言難盡地看著那張簡單的平面臉:“憑這樣的畫,真能認出人來嗎?”

謝煐拿起畫的動作僵住一瞬,再次擡眼看過來:“……我畫得很差?”

白殊一擡頭就撞到對面那雙黑眸中的黯然,頓時反省了下自己是不是說了什麽罪大惡極的話,把這只淡定耍心機的大狗給打擊成耳朵尾巴全耷拉下來的可憐樣子。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回道:“不是,你畫得很好,特征都有。我的意思是……”

謝煐卻是垂下眼,只道:“不用說了,我去讓子山重畫。”

見他要起身,白殊連忙一伸手,直接按在他手腕上。

謝煐幾不可察地一顫,目光跟著轉過去。

也不知是白殊的手較常人冷些,還是謝煐體溫偏高,此時被他握著,手腕便傳來舒適的微涼。而且白殊的手上沒有繭,觸感既滑又軟,按下來卻稍有力道,就仿佛裹著最上等絲綢的玉。

這只手不僅生得漂亮,謝煐還親自領略過它有多靈活。

謝煐落在那手上的眼神漸漸變得深邃,喉間也泛起點幹渴之意。

不過下一刻,原本按著他的手便動了動,五指立起,在他手上留下五個指甲印。

帶著點麻癢的微痛感順著手臂一路傳來,謝煐只覺得心跳都快了一拍。

可惜,緊跟著傳來的一聲“太子殿下”像把利刃,一下戳破籠罩住他的無形幔帳,拉出他的神智。

謝煐有些茫然地擡眼,目光隨著聲音轉到白殊臉上。

白殊一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根本沒聽進自己的話,心中一時好氣又好笑,暗自嘀咕——太子不會是手控吧,好像上次看自己把玩鎮紙時也是這模樣?

確定謝煐已經回神,白殊收回手,把剛才說過的話重復一遍:“坐好聽我把話說完!我真不是說你畫得不好,我指的是那種畫風。”

謝煐依舊茫然:“畫風?”

白殊將他畫的那幅人像拿起來細看,慢慢解釋:“像這樣的畫像,如果是熟悉他的人,那還有可能辨認出來。如果只是見過一兩面的程度,應該很難吧?何況,他當年既然是詐死,要出來活動,肯定會做變裝。”

謝煐稍微聽明白了一點,但還是沒能完全理解:“我現下畫的這張,就加進了紮巴打探到的變裝。”

白殊將圖交還給他:“你先讓人拿去試試。然後……你今日還有事忙嗎?若是沒事,我給你畫張像吧。”

謝煐面上露出詫異之色,隨即立刻答道:“無事,可。”

趁著他喚帳外值守的東宮衛進來吩咐,白殊起身在自己的箱籠中翻出畫板、繪畫本、碳筆和白布。

一回身,就見謝煐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腰背挺得筆直,雙手搭在膝頭。

白殊忍不住笑了出來:“不用這麽緊繃,放輕松點,像平常那樣坐便好。我手生,估計得畫半個多時辰,你保持這樣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