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祥瑞

嘉禧帝讓兒子們與心腹重臣陪著用過飯, 便讓人散去,他也換一間臥房要睡一覺。

歲月不饒人,近幾年他明顯感覺到精力在不斷變差, 如冬至這種祭祀連著大朝會的時候尤為明顯,後半日的宮宴就像是旁人的熱鬧,他疲憊得連聽戲看舞的興致都提不起來。

感受到自己逐漸老去並不是什麽愉快的事,嘉禧帝帶著煩躁的心情閉上眼。

將將睡過半個多時辰,還睡不沉,嘉禧帝有些頭暈腦脹地起了身。在旁候著的宮人們連忙為他披衣, 梳發,凈面, 孫宦官又命人端上溫茶。

嘉禧帝喝過兩口,感覺腦子清醒些許, 問過時辰, 又問謝煐的情形。

孫宦官仔細回道:“太子與楚溪侯一直留在房中, 宮人都被遣出, 門窗俱關, 只留太子身旁的馮萬川在裏頭伺候。直到不久前馮萬川才離開, 似在園中尋人,老奴猜大概是想找西弗然的葛西爾首領。”

嘉禧帝回憶片刻,慢慢地道:“朕仿佛記得……西弗然的首領與祭司過在一處, 如同夫妻?”

孫宦官:“是這樣, 聽聞已有許多年了。”

嘉禧帝嘲諷一笑:“太子既和他們混在一處,也不像是反感南風。以前讓那些俊俏小宦官引誘太子, 他一直不為所動, 朕還以為他真的無意。現下看, 還是那些人不行。換成白三郎, 太子不也受用了。”

孫宦官摸不清他什麽心思,不敢接話。

嘉禧帝也不在意,頓了下,自顧自接道:“挺好,省得他惦記女人。行了,你找人去把知遠喚來。”

孫宦官便讓宮人叫進候在門外的小宦官,再讓他去找白泊。

嘉禧帝和孫宦官閑聊幾句,見他似乎有些神思不屬,奇道:“怎的這般模樣,是外頭出了什麽事?”

孫宦官猶豫片刻,將宮人都遣出殿去,方才小聲道:“陛下可還記得,最近這段日子宮裏在傳好些人見到過白鹿。”

這事傳了得有七八天,孫宦官查過一通,見過的人都言之鑿鑿,可羽林衛仔仔細細找過,並未發現什麽白鹿。不過白鹿是祥瑞,這樣的話傳起來也沒什麽影響,後來就沒再費力氣往深裏查。

嘉禧帝點個頭。他覺得這是下頭人在討好自己,快到他壽誕了,宦官宮人們傳傳見到祥瑞,說不定就能得個賞,因此沒太在意。

孫宦官續道:“方才又有好幾人說在禦花園裏見著了,引得官員們都在議論。”

嘉禧帝依舊沒在意,只道:“他們若真能尋出一只白鹿給朕,倒是不錯。”

孫宦官面色復雜,吞吐著道:“許是這些日子想得多……老奴剛剛守著陛下之時打了個盹,夢到只白鹿出現在宮內……”

嘉禧帝終於有了點興趣:“是在哪裏?”

孫宦官小心翼翼地道:“在塵香殿……”

塵香殿是禦花園裏一處偏殿,也是嘉禧帝出生的地方。當時他的母親還是個采女,有身孕後待遇好了些,那日突然想逛禦花園,卻在園中滑了一跤,就發作起來,被就近送到塵香殿裏生下孩子。

只是她這一胎生得艱難,還傷了底子,後來走在文宗前面,並沒能等到兒子上位。嘉禧帝登基後,覺得塵香殿不太吉利,幹脆不再用,只讓人定時打掃。

孫宦官看嘉禧帝並未露出不愉之色,便接著道:“若真在那兒出現白鹿,必是上天賜與陛下的。”

嘉禧帝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真是夢?不是你給朕準備的什麽驚喜?”

孫宦官趕忙跪下:“老奴哪會自作主張。方才夢醒之後,老奴都不敢讓人去瞧,只想著要先告知陛下……”

“好了好了,起來。”嘉禧帝略一擡手,“朕又沒說什麽,你如此緊張做甚。你伺候朕這麽多年,朕哪會連你都信不過。”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嘉禧帝也不是沒經歷過。最近這段日子孫宦官為那白鹿頗操了一番心,會夢到倒沒什麽稀奇。

孫宦官慢慢站起,但身子躬得比平常厲害:“在老奴夢中,羽林衛們前去捉那白鹿,白鹿卻消失不見了。”

嘉禧帝一愣:“這又是什麽兆頭?”

孫宦官:“老奴方才也一直在尋思。最後隱隱覺得,既是上天賜給陛下的祥瑞,怕是得陛下親自過去,才能得到……”

嘉禧帝笑笑,剛想說什麽,卻聽外頭報白泊來了,便先將人召進來說話。

白泊問安後得賜了座,嘉禧帝和他聊過幾句朝政,才切入正題。

“朕聽聞,知遠家中喜事將近啊,朕先道一聲恭喜了。”

白泊來之前已經有所猜測,此時面色如常地答道:“謝陛下關懷。小女年紀尚小,只是先定下來,總得再留她幾年才會出嫁。”

嘉禧帝沒看他,轉過目光去拿茶盞,一邊道:“是高卿的小兒子吧,朕似乎還未見過。能入知遠的眼,想必小小年紀便才學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