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漣漪

謝浩最近的日子過得是春風得意。

去年千秋節他答應幫白泊騙出白纓兒之時, 心中還相當惶恐懼怕。白泊實在太會說話,那日他被說得頭腦發熱,稀裏糊塗就應下, 過後也曾後悔動搖。但他後悔的只是怕自己掉入陷阱,可又覺得白泊那樣的權臣沒必要給自己挖坑,自己更是沒什麽可讓人家圖的。

最終他還是沒能抵擋得住白泊許諾的誘惑,那天看到白纓兒死在自己面前,他也深切體會到了一個權臣的冷血無情。他能猜到白泊是想借此陷害旁人,但他並不知道那個將被陷害的人是誰, 直到看到他五叔肅王的玉佩。

謝浩其實並不明白白泊為何要陷害肅王,但不管原因是什麽, 肅王離京都對他家有利。之後就是膽戰心驚的等待,白泊好幾個月沒有派人傳來一點消息, 謝浩一度以為自己被利用完就被拋開。

但江南叛亂一起, 一切都仿佛瞬間就不一樣了。

盡管寧西王沒了嫡子名份, 又一直被囚府中, 但他背後還有中書令, 還有範家。前魏國公手握擁立大功, 十年宦海可說是黨羽遍布朝堂,在他過世之前,連白泊都要退讓三分。

雖說這幾年嘉禧帝開始慢慢清算一些“範黨”, 但畢竟樹大根深, 當真爭起儲位,平川王這邊根基要淺薄得多。不過, 江南的叛亂直接將這棵大樹的主幹給掏了個空。

自三月起, 謝浩就能明顯感覺到諸多官宦子弟對自己的熱情。原本有交情的都變著法子套近乎, 沒交情的就四處托人想和自己結交。到得範氏兄弟的死訊傳到, 各家給他下的帖子更是如雪片般飛來。

不過,有肅王的前車之鑒,謝浩沒敢飄,反而悄悄給白泊遞話,放低姿態詢問自己該如何行事。隨後就等來了白泊為他安排的幾次詩會,讓他一舉在仕人學子之間揚名。

至此,謝浩終於相信白泊有信守承諾之意,滿心歡喜地言聽計從。這回隨駕到行宮避暑,平川王父子也在白泊的暗助之下更討得嘉禧帝歡心。

再過幾日便是乞巧節。因著不少官員都帶著子女來,皇貴妃提議在行宮裏搭彩樓讓小娘子們乞巧,再辦上晚宴,嘉禧帝也同意了。

小娘子們乞巧,小郎君們自然要念誦詩句展示才華,謝浩就等著再一次大放光彩。不僅如此,白泊上回還答應他,會在這次晚宴上設計一些“神跡”,助他爹重升回王。

所以,謝浩一接到讓自己出去密談的消息,就趕緊找借口獨自出門,連小廝都沒帶。

鑒於一開始設計白纓兒就是見不得光的事,白泊始終要求他保守秘密。謝浩也怕事情外泄引起猜疑,甚至都沒有對貼身小廝透露過。

他按著傳話小宦官的話,尋到約定的偏僻山間。

這裏樹高草密,有一條水流湍急的河流過,嘩嘩的流水聲方便掩蓋低聲交談。這條河還不小,河面能有五六丈寬,並且深不見底,河水順山而下,會流入行宮中的湖裏。

謝浩等了沒一會兒,就見一個宦官自林中走出,正是當初動手勒死白纓兒的那人。

他看到謝浩,咧嘴笑了下,加快步子走來。

謝浩有些怵他,不過每次白泊有安排,都是派他來講解詳情,此時也只得壓下那些懼意,等著對方交待。

那宦官走到謝浩跟前,剛想開口,卻猛地擡頭看向謝浩身後,緊皺著眉低斥道:“你身後有尾巴,都沒察覺嗎?還是你故意帶來的?”

“什麽?怎麽可能?!”

謝浩一驚,連忙轉身向後看。

後方空無一人。

就在他嘀咕“哪裏有人”之時,後腦突然被用力扣住,緊接著又有一只手按在他背上,同時用力將他往河邊推。

謝浩踉踉蹌蹌地走了兩步,發懵的腦袋才反應過來,一邊掙紮一邊喊:“你幹什麽?放開我!”

然而他的掙紮沒有絲毫作用,完全反抗不了後腦和背上的巨大力量。

謝浩很快被推到河邊,膝窩再被狠踹一腳,他頓時慘叫著跪到了地上。

下一瞬間,他的頭被用力壓進水中,河水頓時沖進他的鼻子和嘴巴。

謝浩掙紮得更加用力,但他就像一只被掐著脖子的雞,怎麽撲騰都擺脫不了控制。

不過片刻功夫,他的動作就漸漸變小,最終一動不動。

宦官又等了一會兒,才將謝浩的頭提出水面,伸手探過鼻息,再按過脈博。確認他死透了,就將他整個人抓起來扔進河裏,看著屍體在水中沉沉浮浮,一直順水而下。

做完這些,宦官低頭看看自己被水濺濕幾處的衣衫,走到一棵樹下,取下一個掛在樹枝上的布包,從中拿出衣服換上。

最後,宦官掏出火折子,將剛才的衣服燒掉,才轉身下山。

平川王嫡子在山中失足落水而亡,且不說皇貴妃與平川王妃如何痛不欲生,這事傾刻間又將朝堂中的局面攪得一團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