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再次回到這個牢房, 許清元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帶路的獄卒抓緊時間跟她攀談兩句,許清元笑著回應, 態度平和, 獄卒心中敬意更盛,殷勤地替她搬來一把椅子,讓她能舒適地坐在牢房對面探視犯人。

許清元靠在椅背上靜靜看著牢中囚犯。

那人穿著一身汙亂不整的的囚服側臥在雜草堆上睡覺, 他緊閉雙眼滿臉是汗,嘴中念念有詞:“我是解元……我是解元……爹不是……不可能……不可能!”

好象是被噩夢中的情形嚇到,他醒了。他睜眼看清自己身處的環境後, 明白那不是夢,崩潰大哭起來。

半晌, 那人終於止住哭聲,茫然地坐在原地, 這才發現牢門外面坐著一個人。

等看清是誰後, 他怒氣鼓漲,咬牙沖到牢門口, 對許清元嘶吼道:“你這個無恥小人!你敢陷害我們家, 陷害我爹和我, 等聖上查明事實,一定會把你碎屍萬段!”

是的,牢中的不是別人,正是原鄉試解元盧稷。

許清元還未如何,旁邊的獄卒狠狠一甩鞭子, 他露在外面的雙手頓時滲出血跡,獄卒斥道:“敢這麽跟解元說話, 是不是皮癢了?”

盧稷疼的立時縮回雙手, 不住抽氣, 表情卻滿是不敢置信和瘋狂:“解元,你怎麽會是解元?我才是!”

看著他憤恨的眼神,許清元面色無波地問:“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也不屑於和你這種卑劣小人說話。”盧稷大著膽子嗆聲,不過礙於獄卒手裏的鞭子,尾音卻聲勢漸弱。

許清元眼神一轉,稍稍擡起下巴,用隱含不屑的眼神對他道:“你的解元也是作弊得來的,何必假作清高。”

或許是她的態度刺激到了對方,盧稷聲嘶力竭地反駁:“你胡說!我是堂堂正正考出來的解元,你才是投機取巧!怪不得人家說最毒婦人心,我今日才算明白。”

“那你的試貼詩是怎麽回事?又該如何解釋你父親與尹維明明私交甚篤,表面上卻裝作不和的事?”許清元不理會他的辱罵,繼續激話。

“你懂什麽!父親和尹伯伯乃君子之交,只是怕其他人說他們同為考官備選卻過從甚密,所以才裝作不熟的樣子,用心何其良苦,誰想到還是被你這種無恥小人利用。”盧稷含恨道。

或許他心中已經認定這就是事實,因此格外義憤。

許清元被他的天真逗笑,心中最後一個疑慮打消,這樁案件在她這裏算是正式辦結。

她起身緩步離開,獄卒立馬上前引路,態度殷勤。只留下扒著牢門的盧稷,緊緊盯著許清元的背影,雙目充血。

離開北邑省的最後一晚,許清元和艾春菲決定上酒樓奢侈一把,她們點了一桌子的菜和半壺米酒,喝的醉醺醺,口齒不清了還說個不停:“等我明年一定考中舉人,然後去京城找你……”

許清元幫她把亂發撥到而後,笑著道:“好,我等你,無論你什麽時候過來,我都歡迎。”

“嘿嘿,”艾春菲側趴著,話中略帶傷感,“要是沒去了的話,你再路過淮陽,要記得來看看我。”

許清元聽她話裏帶些喪氣,故意道:“那可不行,我懶得很,你還是努力用功到京城見我去吧。”

“哈哈,好!”艾春菲坐直身子,一下又變得很豪氣,“到時候住你家,把你吃窮。”

送別宴一直吃到半夜,兩人東倒西歪地回到住處。次日一大早,許清元留下租金,沒有跟艾春菲告別,自己一個人踏上回家之路。

這一路她不再追求舒適和安穩,盡量用最少的錢搭乘交通工具。

她坐過牛車、驢車、板車,甚至徒步跋涉了三天左右,所以在路上的時間耽擱的有點長,但也看到許多底層百姓的苦楚。

有的小孩子十一二歲就出來給人家當學徒,被師傅打得身上沒有一塊好肉,但還是得繼續幹,否則一頓飯都吃不上;有的芳齡少女和比她年紀大很多的人湊成一對夫妻,像伺候長輩一樣伺候另一半,還得不到一個好臉;還有的中年人拖家帶口進城討生活,帶著幾大筐的農產品,為幾文錢跟車夫計較半天;最慘的是一把年紀的老人聽力有障礙,必須在外看人家的白眼,卻不能回家頤養天年。

遇到這些情況的時候,許清元從來沒有插過手,一是她現在的力量微弱,與現狀相比貢獻的力量實在是杯水車薪。二是她不願改變他們對生活和其他人的態度,因為那不一定能適應現在的生存法則。

通判府中的門房小哥倆最近過得很滋潤,自家大人得證清白,大小姐考中舉人,老爺重賞闔府上下,人人臉上都洋溢著高興。

“咱們大小姐可真厲害啊,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家跑那麽遠趕考,還回回都考第一,這不是文曲星下凡嗎?”一個門房贊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