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雖然知道本次遊說不會輕松, 但一上來就被拒絕,這位臨安郡主的個性真是……

許清元注視著對方的表情變化, 斟酌自己的詞句道:“郡主何出此言, 我等與郡主同為女考生,郡主豈止是在幫我們,更是在幫自己呢。”

臨安郡主不見動容, 其神色與其說是漠然不如說是麻木,許清元敏感地察覺到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幫助她們。

許清元的神色一轉, 盯著臨安的眼睛問出了一句八竿子打不著的話:“郡主您看到那只手了嗎?”

看著面前人不似作假的神情,臨安感到自己背後忽然開始發涼, 她甚至小幅度地觀察了一下周圍情況,確定並無異樣後, 臉色不豫道:“好歹是一省解元, 你在說什麽胡話?”

許清元卻放低了聲音,指著上面房梁的某個地方, 幽幽地繼續說下去:“您擡頭看, 有一只手正懸在您頭頂上呢。”

臨安還真不由自主地順著她眼神的方向擡頭看了一眼, 那裏自然是空空如也。她因此更為自己被輕易戲耍而感到生氣:“許清元,你再這樣休怪本郡主不客氣!”

許清元卻不怎麽害怕她,微笑著循循道:“郡主一直生活在巨掌之下呢。”

本來被她弄得毛毛的臨安郡主卻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臉色迅速陰沉下來。

“有它為郡主遮風擋雨,郡主過得順心嗎?”許清元幽幽問道。

“你自以為聰明絕頂, 便可以隨意揣測他人想法?”臨安嗤笑,“你這趟來, 除了暴露你的鼠目寸光之外, 沒有任何用。”

“我到底是不是目光短淺, 到底還是要看郡主的選擇。”許清元並不生氣,仍是含笑道,“我給郡主講一個故事吧。”

沒等對方拒絕,她自顧自開始講述那個著名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的故事。不過許清元稍稍更改了背景和人物設定,使之在這個時代講出來也不會讓人覺得突兀。

講完後,許清元輕聲問:“難道郡主您還不想從座位上走下來嗎?”

聽完這樣以下犯上的話語,臨安郡主卻沒有露出生氣的表情,沙啞的聲音隱隱泄露出點點無奈:“故事說的不錯。我也有一個故事,許解元要不要聽一聽。”

“學生洗耳恭聽。”雖然不知道臨安郡主的葫蘆裏準備賣什麽藥,但只要她願意交流那就有希望,許清元自然順著她說。

“一只餐風飲露的獨狼偶然闖進了一戶農家院中。”臨安用沙啞的嗓音慢慢道出故事,“它看到一只犬沖主人搖尾乞憐,從而獲得一口安穩的飯食。在人走後,狼極為不屑將犬訓斥一番,隨後轉身奔入山林。犬感到既羞愧又羨慕,它受獨狼的刺激,想要伺機反抗逃跑。”

臨安接著問:“你猜犬的下場如何?”

她並沒有等對方回答,徑直說下去:“某個冬天,獨狼再次來到村莊的時候,犬已經變成了一堆骨肉,它們在鍋裏翻滾著,冒出滋滋香氣。”

許清元看著臨安,邊在心中思忖她的話裏究竟有幾分代指的意味邊道:“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繼續留在農戶家,下場也不一定有多好,獨狼朝不保夕地度日,可它每一步都無須受制於人。”

聽到許清元的機鋒,臨安笑了,這還是許清元第一次看到她露出這麽明顯的笑容,可惜的是這個笑並沒有帶著多少愉悅。

“籠中之鳥,身不由己,許解元是個聰明人,以後還是不要再來王府的好。”臨安說完,擡手招來下人,“來人,將許解元好生送出去。”

對方顯然是一副送客的態度,許清元不好再多留,她行至門口,頓了一下腳步,側過頭給臨安留下了一句話:“得魚忘筌,濟河焚舟,這種事古往今來從未斷絕,郡主要想明白,一時的妥協或許還可以說是明智,但長久的退讓卻一定會走上絕路。”

說完,許清元沒有再多停留,跟著侍女出了禮親王府。此時她仍舊有點想不明白,臨安郡主不像是個拖沓的人,怎麽會甘心受皇帝的控制和利用如此之久,難道臨安身上的鐐銬不止一副?

而屋內,孤身一人的臨安郡主穩穩地坐在椅子上,面色如常,她拿起毛筆在紙上認真書寫著什麽,仿佛剛才根本無人造訪,無人與她進行過一番頗有深意的交談。但等到王府長史官求見之時,臨安郡主回過神來似地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面前的紙上盡是狼、犬二字。

此番求見,孟庭實給臨安帶來了兩個消息:明面上雖然處罰了岑經承等人,貢院走水案看似已經了結,但皇帝仍未讓刑部停止本案調查;第二件事是,工部日前開始派人修繕貢院,動靜不小,想必用不了幾個月就可以完工,但與女考生相關的設施修理進度卻一概延後。

聽完消息,臨安郡主似乎下定了一件很大的決心,她摳開抽屜的暗格,打開秘匣,從中拿出一封信函交給孟庭實:“找人悄悄拿去給報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