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關於任官之事, 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說是來放松的,但鄧禦史的目的顯然是想私下跟她交流, “眼下多方僵持不下, 以黃老尚書為首的一派鐵了心不讓你進內閣,你一直沒有說過什麽,今天卻突然開始講課, 是何打算?”

許清元從畫舫上轉移回視線,她沒有立刻回答,低著頭沉思半晌才謹慎回道:“只要能造福百姓, 其實學生心中並不在意擔任何種職位。”

鄧禦史似笑非笑,舉茶慢飲, 等待她的下文。

“但走到如今這一步,學生明白自己的身份已經被賦予了更多的意義。”許清元回憶起自己邁入科舉一途時下定的決心, 慎重道, “何況女子科舉一直備受攻擊,我身為女學生中的一員, 有必要肩負起這份責任。學生一定會盡己所能進入內閣, 若實在無法, 也需要對方做出其他同等妥協才肯讓步。”

“好,陛下慧眼識英才,任你為狀元這一步棋果然沒走錯”鄧禦史含笑擊掌,將殿試內情道出,“雖然瓊林宴我並未到場, 但本官卻是本次殿試的監察禦史,你可知道, 本來被提調官選為狀元的並不是你。”

在對方的陳述下, 許清元終於得知自己被選為狀元的幕後原因。皇帝與禮部協商後任鄧大人為本次殿試的監察禦史, 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在皇帝閱卷時適時加以提示,盡量將優秀的己派貢士排到一二甲中,所以許清元才會從原來的第十一名一躍升至狀元。

而探花郎也由原先持反對女官制度激進觀點的邱俊宣替換為溫和派的安鄲。

皇帝這麽苦心孤詣地捧她上位,自然所謀不小,不僅僅是希望她能成為起新一代女官們的主心骨,最重要的是要讓已經停滯不前多年的制度有所突破。

鄧禦史很可能是來試探自己意思的,幸好她的回答與對方目的較為一致,許清元小松一口氣。

“學生何等榮幸得陛下和鄧大人看重,實在無以為報。請大人放心,學生不會隨意妥協的。”許清元堅定地表示。

這個話題在兩人心照不宣的默契中揭過,鄧禦史講起遠處畫舫上的事情,許清元聽的格外認真。

“興舟船家是最近五六年才出現的,因為樂師技藝出眾,很快在錦沙江這一片的船家中站穩腳跟,近幾年更成為數一數二的畫舫經營者。”鄧禦史道。

“您知道畫舫東家姓什麽嗎?”許清元好奇地問道。

“許狀元似乎對船家很感興趣?”鄧禦史仔細回想片刻,道,“我回京不久,聽說東家似乎姓周。”

兩人說閑話的時候,一名侍女從遠處匆匆趕來,附耳到鄧禦史耳邊說了幾句話,之後鄧大人便因公事先行告辭離去。

許清元將腦袋枕在手臂上,凝視著夜空中的滿天繁星,將塵世間的一切紛擾全部摒除,慢慢的,她感覺自己陷入了一種玄妙的狀態,仿佛跟星空化為一體,心中竟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寧靜。

慢慢的,她的眼睛不堪疲倦一般緩緩闔上,自己沉沉入夢去。

許久之後,船頭的撐船娘子眼看天色太晚,小心翼翼地推了推許清元的手臂,提醒道:“這位姑娘,一個時辰已滿,您還乘船嗎?”

許清元沒有再付錢續租,而是一身輕松地回到府中。

次日,許清元照常早起練完一篇大字,抱著準備好的課堂內容繼續前去上課。

圖新鮮圍觀的,今日便沒來幾個,多是商人和文人到場聽課。

今天講到的是專利部分的侵權認定標準和救濟、保護途徑,關於專利的認定時間,許清元提出以“申請在先”為主,兼顧“使用在先”的方式,保護真正權利人的利益。

雖然這些內容都是自己的觀點,但這些日子以來,因為她課程的實用性太高,而且通俗易懂,吸引了一批固定的追隨者,她們崇拜許清元並全盤接受她的學說,甚至極力宣揚其先進性。這樣的行為也間接將許清元的名號成功打響。

更不用說考中狀元後,許清元就是絕對的超出一般水平的成功人士,原先不以為然的人也不得不受狀元光環的影響,紛紛拜讀研究她的學說,更何況那都是經過她仔細琢磨,結合古代情況改進後的先進學說理論,更容易得到認同和追捧。

第三日,許清元照常過去,開始講實用新型、外觀設計。今日聽課者中有一位頭戴帷帽的年輕女子,令人在意的不是她的裝扮,而是她周圍環繞的十幾個護衛侍女,眾人都猜測她是哪家大小姐,有想上前搭話的,全被護衛擋了回去。

許清元也認為這位小姐估計是來看熱鬧的,便未在意。誰知課程講完,眾人散去後,那小姐走到她面前,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許小姐,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如果她的記憶沒有出錯,這耳熟的聲音恰恰屬於幾乎不可能出現在此的清瓏公主。許清元不動聲色地打量對方兩眼,觀其身形確實與清瓏一致,便將其帶到新開辟的一間會客茶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