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3頁)

她不僅開了各式各樣的鋪子,甚至還辦起了講壇。

不知用了何種手段,說動了已經退朝歸野的文學泰山、前內閣首輔、文淵閣大學士周閣老,每年固定來揚州,在她經營的天下樓授業解惑一月。

這一行徑,驟然讓天下的讀書人都知曉了揚州有個天下樓,天下樓中有個貌若天仙的“玲瓏娘子”。

那樣的手腕,那樣的腦筋,那樣的相貌,那樣的身段……

“噗……”劉佘氏冷笑一聲,將嘴中的瓜子殼吐了出來。

“幸好,不是個帶把的。”

若是阮瓏玲是個男人,說不定會頗有一番建樹。

可既然她是個女人,那便遲早都要嫁人,甭管她現在多麽威風八面,嫁人之後注定了要受夫家約束,收斂氣性做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當家主婦。

銀錢賺得再多又何妨?那些金山銀山,遲早都要隨嫁入劉家。只要劉家一日不分家,二房就可以攀嚼著這些錢財安安穩穩過一世。

若是阮瓏玲不願意,身為長輩的劉佘氏,大可借著關懷小輩的名義,多給侄兒塞幾個妾室通房去,她那個侄兒耳根子軟,定不會拂了伯母的好意。

劉佘氏將如意算盤打得哐哐作響,腦中甚至開始浮現出富貴如雲,揮金如土的好日子……

“夫人!不好了!阮家討債的又上門來了!”

劉佘氏瞧著婢女如臨大敵的神情,眉頭微皺了皺,不以為然又扔了顆瓜子進嘴裏,“你慌什麽?還用之前那套說辭敷衍過去就是了,莫非她還真敢打上門來不成?八百兩而已……”

“真…真打上門來了!烏泱泱來了許多兇神惡煞的家丁,掄著棍棒正要砸院子呢!夫人您快去瞧瞧吧!”

“什麽?!”

劉佘氏乍聽此話,舌腔中的瓜子卡入了氣管,一時間呼吸困難,劇烈咳嗽著嗆出了眼淚,還不等緩過來,奪門就往庭院中奔去。

庭院中有推搡過的痕跡,劉家那寥寥幾個家丁,盡數被鉗制跪趴在了地上,圍墻而種的花草,皆被踩踏傾倒,泥漬踩得滿庭院都是,烏糟糟狼藉一片。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端坐在庭院中央的交椅上,正怡然自得品茶。

氤氳的茶香熱氣後,是阮瓏玲瑰姿艷逸的容顏,殷紅的唇瓣輕啟,吹了吹熱氣,仿佛不是來上門催債,而是頗有閑情逸致在賞花品曲。

劉佘氏隱約聽說些阮瓏玲的手段,可外頭將這“玲瓏娘子”傳得神乎其神,但她每次出入劉家,都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樣,讓人頗有如沐春風之感,甚至細致到每逢節慶,都會遣婢女給各房長輩奉上節禮……

這些諸多細節,都讓劉佘氏覺得,阮瓏玲心中極其看重這門婚事,是個乖巧溫順的性子。

誰能料想得到,她竟真會為了區區八百兩銀子,帶家丁打上未婚夫婿家來?

“好哇,早就聽聞玲瓏娘子嗜財如命,可親聞不如親見,未曾想你竟愛財到如此地步,作為大房即將入門的長媳,竟帶了這麽多人打上門來?

你這麽大的陣仗想要做什麽?想圍剿?想抄家不成?!”

尖銳且刺耳的怒喝聲,響徹在淩亂不堪的庭院中,使人聞之皺眉。

平常若是碰上這樣胡攪蠻纏的婦人,阮瓏玲必定是一個眼神都不想給,可劉佘氏畢竟是劉成濟的伯母,今後嫁入劉家,難免還要繼續同劉佘氏打交道,若是將人得罪了個徹底,反倒也不好。

既然已將劉佘氏這話事主逼出來了,阮瓏玲也不想旁人看她與未來夫家的笑話,芊芊玉指微微一擡,站了滿院子的下人,便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玲瓏今日上門,並非以劉家大房未過門的長媳身份而來,而是以阮家商號東家的身份而來。”

空曠的庭院中,阮瓏玲依舊穩坐在交椅上,語調輕柔,眸中卻透露著鋒光。

她輕輕用茶碗蓋撥弄著漂浮著的茶葉,然後猛然將茶蓋扣上,瓷器碰撞,發出一聲脆響。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個道理,伯母不會不明白吧?”

劉佘氏只覺一陣威壓迎面而來,不禁心怯了幾分,可那八百兩本就已經落袋為安了,豈能甘心再還回去?這不亞於讓劉佘氏剜肉刮心。

劉佘氏梗著脖子,強詞奪理起來,“什麽叫債?什麽叫還?大爺早早就去世,大夫人產子後一直纏綿病榻,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將成濟拉扯大,他從小就喝我的奶水,嚼著我的血肉長大,這算不算債?他要不要還?既然他還不了,是不是該由你這未過門的妻子來還?夫債妻償,那才叫天經地義!”

“你今日不就是想要銀子麽?行啊!從成濟迎娶你的聘金裏扣就好了!權當成濟償還我這個伯母多年來對他的養育之恩了!”

債款,從聘金裏扣?

此等天方夜譚若是傳揚出去,定會讓人貽笑大方。誰家的女兒不是頂頂金貴的?憑什麽嫁人竟還要倒貼聘金?不知情的,還以為阮瓏玲嫁不出去,上趕著非要嫁入劉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