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我可以死。

我兒子, 必須活!”

半弧圓形的寬敞山洞當中,白色鐘乳石從洞頂掉落,巖壁濕潤, 水霧繚繞, 瀑聲震響。

阮瓏玲舍棄絕境逃生的機會, 抱著赴死之心…

止步轉身,看著跌落在地, 左臂獻血淋漓的男人。

直到現在, 她才有機會好好打量這個誓必要取他們性命的男人, 只見他身形高瘦,略顯孱弱,半邊頭發與癍瘢鮮紅的傷口連在一起,渾身上下的肌膚撕裂殘破,瞧傷痕似是被獸物啃食過……無法直視,恐怖至極。

阮瓏玲原覺得此人有些眼熟,細細辨認一番,認出了此人竟是之前與她相親過的王雲才?!

王雲才究竟是遭遇了什麽?為何會變成如此模樣?

二人並未什麽深仇大恨, 他為何會與張顏勾連在一起,暗害她們母子?

……

瞬間。

阮瓏玲腦中閃過千萬疑問, 全都亂成了一團。

可無論如何,王雲才一念之差,大禍已然釀成, 如此危急情況之下,她沒心思去問他為何誤入歧途, 只滿心滿腦惦記著兒子的安危。

“我兒子在哪裏?”

王雲才對她的選擇是絲毫沒有感到意外。

畢竟這世上但凡是做娘的, 就沒有幾個能舍得下十月懷胎掉下來的那塊肉的。

他拿捏住了阮瓏玲的短處, 獰笑一聲, 滿面的傷痕被拉扯著愈發猩紅,幹脆捂著傷口舒展往身後的石壁上一靠,挑眉道了句,

“我一時忘了。

你若能將我伺候舒坦了,我或能想的起來!”

阮瓏玲瞧著他赤袒著疤癩上身的這幅無賴樣,眸底閃過一絲厭惡,可卻也不得不想盡辦法與他周旋,她腦筋轉得飛快,立即接過話頭。

“莫說讓王公子舒坦一時。

只要你能饒了我那苦命的兒子,我願自此以後跟著王公子當牛做馬,讓你舒坦一世。”

她端出些柔弱之態,眉眼低垂,眸中帶淚,櫻唇微抿,似是受了萬千委屈,抽出腰間的衣帶,竟迎上前去,附身給他包紮起左臂上的傷口來。

“王公子,你我是有交情的舊相識。

其實若非李渚霖橫插一杠,我們二人未必就沒有緣分。

旁人眼中或覺得我即將高嫁豪門,可王公子你是知道我的啊!我哪裏是那等攀附權貴的人?想當年在揚州時,多少世家子弟想娶我做正妻我都不願嫁,何苦都已經生兒育女了,還要巴巴高嫁入公爵侯府,受婆婆的夾板氣?……”

這些時日來。

因著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王雲才猶如過街老鼠般,被人人喊打,他萬萬沒想道,阮瓏玲竟會是一個對他釋放好意之人。

且還是不計前嫌,以德報怨幫他包紮傷口。

在她嫩白如蔥的指尖觸到傷臂的刹那,一陣清然幽蜜的馨香襲來,使得王雲才瞬間半邊身都麻了。

“都是那日在茶館遇見首輔,他當即就對我見色起意,巧取豪奪,以我兒子的性命相逼讓我就範,所以我才不得不從!

我生平最厭惡被人脅迫,你是不知我有多討厭他!為了拒婚,我甚至去黑市買了造假文書,帶著孩子連夜出逃,可卻還是被追了回來。

你在婚前擄走我倒是好了!免得我要嫁給那個煞星!”

竟是如此……

王雲才並不知他二人相交的細節,且因著李渚霖還未將小為安的身世昭告於世,他更並不知曉二人還有個孩子。

可卻對首輔帶著黑騁貼騎夜攔城門之事亦有所耳聞,再加上阮瓏玲這張足以傾國傾城,極其具有說服力的臉,當下就信了幾分。

王雲才恨的是李渚霖。

他倒有心想要刺殺首輔,可也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曉得難度無異於上青天,所以才調轉劍尖向了他在意之人。

對阮瓏玲,他是恨,可未恨入骨。

且現在聽起來,阮瓏玲倒好似同他一樣,是個遭李渚霖迫害的可憐人,那些微的恨意也消失不見,心中驟然生出些同命相連之感來。

以王雲才這張醜得神鬼厭棄的臉,娶妻是絕指望不上,女人見了不跑就已是非常難得,還能去哪裏尋得著如阮瓏玲這般好看的?

他既然擄了人,心中也是做好了命不久矣的打算。

人固有一死。

可死之前若是能與心中的夢中神女纏綿悱惻一番,何樂而不為呢?快活一日便賺一日!須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只不過王雲才還是隱約覺得有何處不對勁,只眸光驟緊,狐疑不決問道,

“放了那孩子,你就願意死心塌給我當牛做馬?”

只這一句話,阮瓏玲便曉得小為安還未慘遭毒手!

她暗暗舒了一口氣,不敢絲毫松懈,依舊柔言細語哄著。

“既然當初我為了兒子安危能嫁給李渚霖,現在自然也願保他安然無恙跟著你。

我與你隱姓埋名,在外頭恣意快活,總比在留在京城受人鉗制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