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你們最好是互補讓步。

我倒要看看, 你們兩姐弟要胡鬧到什麽時候。”

兒女大了,管不動了。

該說的話都說了,阮母也不願再管, 輕叱了兒子幾句, 就提起裙擺, 踩上踏凳,進了車架當中。

李渚霖望著絕塵而去的馬車, 只覺一腦門官司, 也顧不上想太多, 折返入了阮府,直奔煙霏閣而去。

昨日阮瓏玲確是受驚不小。

原惦念著她的傷情,想著好好溫言撫慰一番,可誰知她竟氣性大得將他拒之門外?方才二老親自登名,相當於承認了她這個兒媳婦,在這種其樂融融的氛圍下,她的氣想來已經消得差不多了吧?

這次李渚霖果然一路暢通無阻,踏入了主房當中。

阮瓏玲正在裏間打理兩日後大婚之日要穿的冕服喜袍, 以及釵镮布禁,它們全都堆疊在床上, 流光溢彩,絢爛奪目……

春日的陽光穿透入房中,將那個窈窕多姿的身影, 影影綽綽投射在薄如蟬翼般透明的琉璃屏風上,使得李渚霖望之心暖。

他坐在廳中的雕花竹枝椅上, 端起桌上未來得及喝的茶, 淺淺嘗了一口, 帶了絲慵懶淺笑道,

“父親方才那話,你可聽明白了?

這便是允你入門的意思,如今盡可安心了?”

那些金燦燦的衣裳,與黃金頭面成套搭配在一起,阮瓏玲正仔細斟酌著是否再進行更換一下,正拿起一根釧金絲碧璽紅寶石步搖……身後就傳來了李渚霖的話語聲。

她指尖微頓,帶了幾分漠然道了句,

“伯父的好意,我自然心領神會。

可奈何現在,我又不想嫁給你了。”

這又是出了什麽幺蛾子?

李渚霖被此話激得氣血翻騰,眉頭驟然蹙起,扔下手中的茶,騰然起身就朝屏風後走,原本是想要質問個清楚的,可又瞧見她手中依舊擺弄著那些成親要用的物件,便知她說的是賭氣話。

語氣軟和問道。

“怎得又不想嫁了?”

被劫一事,阮瓏玲是不好對順國公夫婦有什麽埋冤的,可卻全都將氣發在了李渚霖身上。

她輕哼一聲,幹脆耍著小性子將首飾拋落在柔軟的被面上,冷嘲了句。

“這訂婚才幾日?

都還未過門呢,我與為安就差點命喪黃泉了,若是當真嫁進去了,那還了得?

你們順國公府那虎狼環伺之地啊,我怕是就莫要去湊熱鬧了!”

李渚霖瞧她眉頭蹙起,小臉皺成一團,便知她心裏有氣,張開雙臂迎上前去就想要抱她,卻被阮瓏玲一把推開。

自從昨夜阮瓏玲從昏睡中轉醒之後,就越想越覺得生氣。

她從來都不是什麽委曲求全的性子,有氣就要撒,有火就要泄。

“如今晏朝百姓人人都覺得,我一介商戶能高攀嫁給你,那是祖宗保佑祖墳冒了青煙,可個中苦楚,卻只有我自己清楚。

不僅要學那些繁瑣的宮中規矩,還要應對流水般上門拜訪的官眷,打理你們順國公府偌大的家業……這些哪一樁,哪一件不需要費心思?這些便也罷了。

未來夫君還樹敵頗多?時時需提防著暗箭遇刺,不曉得什麽時候就會有個紅粉知己跳出來,要取我們母子的性命?”

“我玲瓏娘子向來錙銖必較。

我算了算,你這首輔夫人的位置,回報太小,風險太大!

你們順國公府那五十四張聘禮單子,我阮瓏玲只怕有命收,沒命花。

不如首輔大人你還是另聘高明吧!咱們這買賣是做不成了!”

阮瓏玲倒豆子般,絮絮叨叨將心中所思所想全都說了出來,只覺得那大紅冕服愈發刺眼,幹脆繞出屏風,灌了杯冷茶消氣。

李渚霖方才已經被阮母叱過,如今又被阮瓏玲抱怨一通,驀然有些焦頭爛額之感。

這世上,竟還有比朝堂上那些繁雜細微的庶務,更讓人頭疼之事!

偏偏這兩個女人中的哪一個,他都不願告罪。

李渚霖略略帶了些無奈摸了摸鼻子,隨後追了出來,

“那你的意思是,嫁給我只有壞處?沒有好處了?”

“自然!

阮家的家業雖比不上你們順國公府家大業大,可靠著這幾間鋪子,我這輩子也能過得很滋潤了,何苦非要嫁給你去受那樣的罪過?”

昨日那場虜劫,確是因為順國公府沒有多加防備,才讓她個弱女子與歹徒搏鬥深陷險境,所以她現在生氣也是應當的。

李渚霖皆受了。

不過她若是當真不願嫁,方才在廳堂上,大可以當著兩方至親當場悔婚,哪兒還會在此處與他費這麽多口舌。

現在定是在說氣話,想讓他哄哄罷了。

對於玲瓏娘子,常規的哄勸是起不到作用的,必須要施以重利,循循引誘。

“玲兒怎得如此急功近利?

你嫁給我,不過就是這樁買賣的小小訂金,須知無窮無盡的好處,且還在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