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白陌縮在門口打著顫, 好不容易等到有人來開門,還未吐出一個字來,便愣在了原地, 半響,才吐出話來, “沈、沈相。”

在他面前, 沈臨川正冷眸看著他,似乎在思考著他是誰般, “你是何人?”

“我我、我是白陌!”白陌激動的直跺腳,幾乎語無倫次說道:“您救過我, 五年前, 崖州,那場饑荒, 您還記得嗎?”

五年前的那場饑荒餓死過很多人, 沈臨川趕過去時已經是餓殍遍地, 他也並不記得自己救過誰。

見他神色一直冷冷的,白陌忍不住朝院子裏喊道:“施兄弟,你快出來,我來找你的,我們認識, 快讓我進去。”

“我認得她, 我和她一起來的,”白陌搓了搓手, “我真的認得她, 只不過在半路上凍的受不了提前過來了, 她包裏的蛋黃酥還是我給的, 沈相您吃了沒有?可甜了。”

他神情並不似作假, 沈臨川微微側身讓他進院子,施玉兒正在屋裏休息,此時聽見聲音方把屋門打開,見白陌來,有些無奈,對二人招手道:“快進來。”

“多謝施兄……”見著她的模樣,白陌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又看自己身旁的沈臨川,頓時話也不敢說,畏畏縮縮進了房。

“喝口熱茶,”施玉兒倒出一杯熱水給他,問道:“你如何知曉我在此處?”

“那個租屋子的人這片也沒幾個,我猜你要租在這兒,便提前叫人留意了,”白陌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猶豫著問道:“你們這是……”

施玉兒點頭,驗證了他的猜想,“你難道不是已經猜到了麽?”

“還真是這樣……”白陌嘟囔了一句,又連忙說道:“但你們放心,我絕對不會將此事吐露出去半分,若有說謊,我便天打雷劈!”

“好了好了,沒人不信你,”施玉兒見他也是一片赤誠,於是問沈臨川道:“他說你救過他的命,你記得他嗎?”

“不記得,”沈臨川搖搖頭,“那年在崖州,人太多了,我不記得他。”

“不記得也沒關系,”白陌快速接過話,只是眸裏仍然劃過一絲失落,“沈相,我來是想問您願不願意跟我走,您跟著我去崖州隱姓埋名,便沒有人再可以找到您。”

逃去崖州……施玉兒的目光也不由得落到沈臨川身上。

沈臨川緩緩放下自己的手中的茶杯,淡聲道:“多謝你的美意,只是沈某不願如此東躲西藏一輩子。”

“我現在是崖州數一數二的富商,只要您張口,我什麽都願意為了您做!”白陌的胸前忽然急促的起伏起來,“您若是再不走,怕是、怕是再晚就沒機會了!”

他既然是生意人,得到消息的門路定然多,白陌這段時間收集到的消息無外乎是京中的某位大族或者是皇上的意思,沒有一條是對沈臨川好的。

施玉兒垂下眸子,在桌下輕捏了一下沈臨川的手,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沈臨川微抿了抿唇,還是答道:“多謝你的好意,沈某不願做逃犯。”

施玉兒轉過身,去煮茶,不再看他,白陌也啞了聲,半響,還是說道:“好……沈相您再想想,想想施姑娘,想想……和我一樣盼著您的人。”

這就是他來的目的,雖然暫時未達到,但是心中的那一份敬佩卻更深了,也讓他第一次,除卻傳言之外,第一次認識到了這個人,見識到了他的風骨。

天大雪。

施玉兒一遍又一遍的煮著茶,她不說話,也不停下來,掃地,鋪床,或者疊衣服,給自己找事情做。

沈臨川坐在桌旁,望著桌上的木紋,啟唇問道:“你希望我走嗎?”

“希望,”施玉兒將自己的衣裳放進櫃裏,淡聲答道:“你不想走,我也不勉強你,這是你的選擇,但你若是問我,我還是想你走。”

“雖然你說我們的安全不用擔心,但是你也不能保證自己能夠活著離開,”她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我希望你走,就當是為了伯父伯母,為了望淵,為了我,我都希望你離開。”

“我修過律法,不願犯法。”

施玉兒點頭,不與他爭,聞言頓了頓,抿了抿唇,心中微脹,問道:“若是我與你說,我有……”

她剩下的話堵在嗓間,說不出來,若是沈臨川出不去,那他知道這個消息,屆時該有多麽難過。

“什麽?”沈臨川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你有話要對我說?”

“沒有,”施玉兒起身拍了拍自己衣裳,然後在屋子裏找傘準備去廚房拿菜做飯,“在屋裏炒不了菜,待會兒找人來修窗子吧,今日就隨便吃些。”

其實或許她不是擔憂沈臨川逃不出去難過,可能更是害怕,她和這個孩子也撼動不了他遵從這個所謂律法的決心。

天空很明很亮,凈透的沒有一絲雜質,雪地上方才白陌離開時留下的足印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