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氣氛和情緒陡然沾染幾分微妙的曖昧,齊聿禮目光筆直盯著南煙,南煙不退不讓,迎著他的凝視。

沉默了幾秒。

齊聿禮好似被逗笑,“想和我訂婚?”

南煙模棱兩可的回答:“想,也不想。”

“什麽意思?”

“我不想訂婚,可是訂婚是板上釘釘的事兒,我逃不了。和其他人訂婚,好像還不如和你訂婚。”

聽著怎麽這麽刺耳呢?

像是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齊聿禮眼神晦澀難辨,攢動著難以言喻的情緒,“我不做強人所難的事,既然這麽勉強,就別訂婚。要不傳出去,顯得我齊家多刻薄似的。”

“齊家不刻薄,齊家養了我這麽多年。”南煙有意討好他,寥寥幾步走到他面前,含嬌帶俏地說,“三哥養了我這麽多年,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我。”

“少扯。”

冷淡的兩個字,但仔細一瞧,能看到他向來冷冽的臉部線條,逐漸松散。

南煙勾著他的領帶在指尖把玩,又再一次平息他心裏的怒火,“而且什麽小四小五小六,我和他們一年到頭說的話都沒有我和你一天說得多,我能對他們有什麽想法?”

她柔弱無骨地俯身在他身上,雙手掛在他頸後,說話時的溫熱氣息俱都灑在他脖頸處凸起的頸間。

“我只對你有想法。”

凸起的喉結如層疊雪山的山頂,終年不見日光,冷峭肅然。

卻因她的動作,隱約震蕩。

喉結滾動,耳邊傳來一聲短促輕笑,“又在想什麽壞點子?”

南煙了解齊聿禮,知道只要示個軟撒個嬌,齊聿禮甚至能把天上的星星摘給她。

齊聿禮也了解南煙,知道她莫名其妙地和他低頭,肯定是心裏在謀劃什麽歪點子。

好比七歲那年的捉迷藏。

那些人忘了南煙,南煙總不會忘了自己吧?大家走的時候,她喊幾句話不就提醒到大家少了個人嗎?

荷花池每到下午總有人過去劃槳收蓮子,南煙扯著喉嚨隨便喊兩嗓子就會有人扶她去醫院。

她的腳是崴了,但只崴了一只腳,踮著一只腳走來,也不是不行。

以上任何,她都沒有做。

她崴了腳,就坐在那裏沒挪動過分毫。她皮膚薄弱,蚊蟲咬的渾身一個個鮮艷的紅色斑點,看上去尤為懾人,估計疼的百折撓心,她也都忍住了。

只是齊聿禮一出現,所有的情緒如潘多拉的魔盒般,全數迸發。

她太清楚不過了,她在齊家沒有地位,所有人打心眼裏的把她當做外人。所以她找齊聿禮,因為齊家上下沒人敢對齊聿禮指手畫腳,堂兄弟們,不管年紀比他大還是比他小的,都畏懼他。

齊聿禮身上有著渾然天成的上位者姿態。

她埋在齊聿禮的胸口哭,哭腔隱忍,小聲啜泣,將被冷待的委屈表演的淋漓盡致。

當時也不過七歲的南煙,聰明,且目標明確——

不是,我要找個人給我撐腰。

而是,我必須讓齊聿禮給我撐腰。

齊聿禮不知道嗎?他當然知道,但當時也說不清是什麽想佚䅿法。

覺得那幫小子們太幼稚,欺負個女孩子算什麽男子漢;還是齊老爺子常說南煙這小丫頭命運多舛,他那顆堅硬如磐石的心,被敲打多了也會滋生心疼情緒;亦或者是真把她當做了自己的一個妹妹;也有可能是怕傳出去不好聽吧。

堂堂齊家幫多年老友養孫女兒,養了這麽多年卻始終把她當做外人,合夥欺負她。

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齊聿禮都是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的。雖然後來他改變了想法,但不管想法如何改變,齊聿禮給南煙撐腰的事兒,無從變過。

他確實成了南煙的底氣。

成了南煙唯一可依靠的人。

她一撒嬌,他便心軟;

她一落淚,他便動容;

她討好他,他便無條件滿足她。

她現在的討好語氣,簡直不要太明顯。

“真沒想什麽壞點子,”南煙微微笑著,“我待會兒要回一趟家,你別生氣了,行嗎?我不想回去的路上你還和我鬧別扭,還鬧這種莫須有的別扭——我那都是應付老爺子的話,怎麽可能私底下和他們幾個接觸?我私底下只和你接觸。”

齊聿禮垂眸瞥她一眼。

還真是能說會道,不僅把油鹽不入的老爺子哄得那麽開心,還把他也哄得沒脾氣了。什麽私底下培養感情,什麽約出來看電影看畫展的,他也不計較了。

反正到頭來,實踐出真知,最後和她培養感情的,是他齊聿禮。沒別人了。

以往回家的路上,南煙眉眼裏會淌著喜不自勝的笑,今天卻是一籌莫展。

下車時,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要不是齊聿禮眼疾手快,她差點兒摔倒。

齊聿禮:“想什麽這麽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