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翌日。

南煙睡眼朦朧地抱著蠶絲被躺在床上。

她的睡眠質量向來不太好, 齊聿禮對睡眠環境又尤為嚴格,臥室懸掛著三層窗簾。此刻窗簾嚴絲合縫地拉著,室內漆黑一片, 辨不出時間。

南煙以為時間還早, 薄弱的意志力拜倒在困意下,又睡了過去。

樓下的造型師從早上九點就已經到了,苦苦等著。

沒人敢上去催。

齊聿禮甫一進屋, 管家就迎了上去,同時,他將手裏的毛巾遞給齊聿禮。

管家:“夫人還沒醒,已經是下午兩點了, 訂婚宴六點開始……這兒去老宅得一個多小時的時間,還得做造型……”他頗感為難,“要不要上樓把她叫醒?”

“我去叫她,”齊聿禮接過毛巾擦滿是汗漬的額發, 邊說話邊上樓, “老宅那邊布置的怎麽樣了?”

訂婚宴定在齊家老宅。

管家道:“宴會廳已經布置好了。”

齊聿禮應了聲,說話間已到臥室外, 他推門, 走了進去。

屋內一片漆黑。

隱約能看見床上微拱起的被子。

齊聿禮沒走過去,他一夜沒睡,練了一晚上的華爾茲。他不是多汗體質,身上短袖還是被浸的濕透。他自己都能嗅到身上的汗臭味兒,怕她一醒來就嫌棄他, 所以他先去浴室洗了個澡。

南煙睡得不算熟, 腦海裏始終有一樣事兒吊著她, 可她又不清楚是什麽事兒。整個人陷在一種迷迷糊糊的狀態裏, 想睡,又不敢睡。

直到臉畔處傳來溫涼的觸感。

她眼梢稍掀開一小道縫隙。

昏黃曖昧的地燈亮著,映入眼簾的是齊聿禮那張寡冷疏離的臉。

“醒了?”他問。

“幾點了?”她也問。

“兩點半。”

“哦。”

她慢吞吞地應了聲,“淩晨兩點半嗎?”

齊聿禮難得見她這般呆呆傻傻的小模樣,沒忍住彎唇笑,“下午兩點半,還有三個半小時就是訂婚宴了,你要不要起床?”

聞言,南煙眨了眨眼。

過半晌,終於意識到是什麽事兒一直吊著她了。

她騰地一下坐了起來,速度之快,齊聿禮沒反應過來,南煙的額頭猛地撞向他的鼻梁骨。

“咚——”的一聲。

沉悶的聲音,幹脆利落。

齊聿禮被撞的鼻梁骨生疼。

南煙的額頭也疼,她輕嘶,又滿懷歉意:“對不起——”

擡眸對上他疼的五官緊縮的臉,她抱著被子笑了出來。

齊聿禮不知道這有什麽好笑的:“笑什麽?”

南煙:“我第一次看到你臉上有這麽豐富的表情。”

齊聿禮冷笑。

南煙瞬間收起面部色彩,小聲抱怨:“笑一下都不行?”

齊聿禮掀開被子,瞬間將她打橫抱起,南煙幾乎是條件反射,伸手摟住他的脖頸。走了幾步,又用左手食指碰碰他的鼻梁骨,他的鼻梁高挺,山根屹立。其實他的五官單拎出來都很優越,高鼻梁,薄嘴唇,淺淺的一層雙眼皮,眼睫毛狹長似鴉羽。拼湊在一起,是備受造物主寵愛的一張精致優越的臉。

“還好你的鼻子是真的。”南煙謔他。

齊聿禮睨她一眼:“我看起來像是喜歡開玩笑的人嗎?”

南煙搖頭:“我沒和你開玩笑。”

齊聿禮:“是嗎?”

南煙:“我在調戲你。”

步子一頓。

齊聿禮眼眸低垂,眉梢輕揚。

就看到南煙頗為遺憾地嘆了口氣。

齊聿禮:“嘆什麽氣?”

南煙很郁悶:“沒刷牙。”

他不理解其中緣由。

南煙調戲得更明顯:“你的臉好帥,我好喜歡。我要是刷牙了,這會兒已經在和你接吻了,伸舌頭的那種接吻。——我在為這個事嘆氣。”

齊聿禮眼瞼低垂的神態,沒有一絲改變,他嗓音淡淡道:“確實應該嘆氣。”

“……”

訂婚宴是晚上六點開始。

訂婚儀式是六點半。

出席訂婚宴的除了齊、南兩家人外,還有霍以南、商從洲和容屹三人。

許久不見南笙,南煙沒有半分生疏感,趁宴會還未正式開始,幾人在房間裏聊天。

圈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早年南笙的父親走投無路,將自己的女兒親手送至霍家。

南笙就此換姓,名叫霍南笙。

但南煙每每見她,還是自動自發隱去那個姓,叫她一聲南笙。

只有他們親近之人知曉,多一個霍少一個霍,對南笙而言並無影響。她的戶口本裏,始終寫著——南笙二字,沒有霍。

同樣是寄人籬下,南煙和南笙的性格截然不同。

南笙一把甩開霍以南的手,走至南煙面前,轉了一圈,欣賞著南煙身上的紅色旗袍,驚嘆連連:“好漂亮啊。”復又語調嬌嗔,朝霍以南喊,“我也想穿旗袍。”

霍以南唇角勾著寵溺的笑,他對她向來都是有求必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