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氣氛有些些微微的尷尬。

江宴秋掩飾性地咳了一聲,待血止住之後,理了理淩亂的衣襟。

“這……你還好嗎?”

明明被吸血的人是他,副人格的神情卻格外復雜,一言不發地死死盯著他。

哪怕他理一理衣領,視線也隨著他的動作立即轉動。

江宴秋:“……”

氣氛怎麽這麽怪。

其實副人格還是相當有分寸的,總共也沒吸多少血,至少他現在頭不暈眼不花,半點事兒也沒有。

但看他這幅表情……好像把自己怎麽了似的。

江宴秋把領口往上拉了拉,遮住了脖子上快要愈合的血痕,有些一言難盡地拍了拍副人格的肩,反過來安慰道:“我這是自願的,而且也沒什麽要緊,就當義務獻血了。”

副人格歪了歪頭。

這幅表情出現在這張禁欲的臉上,簡直是絕殺。

“你就不怕,我沒控制住自己,把你吸成人幹嗎?失去全身血液而亡……可不是什麽舒服的死法。”

江宴秋心道:謝邀,已經有過這種經歷了,著實不太美妙。

他認真地反問道:“可你沒有這麽做,不是嗎?”

他割開手腕給人喂血時,對方憋得眼睛都變成金色了,額頭上和手腕上青筋暴起,卻依然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的說辭,顯然沒什麽說服力。

更何況後來,對方一只手就能把他整個人都制住,依然只敢卑微地舔舔快要愈合的傷口,絲毫沒敢往別的地方下手。

……看著怪可憐的。

江宴秋十分心大道:“我主動的,喝都喝了,就別糾結了,早點吃藥才能好得快。”

副人格:“……”

那副總是帶著戲謔嘲諷的惡劣笑意,像是面具一般被摘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江宴秋這才發現,他不笑的時候,其實跟劍尊本人是很像的。

他剛想說什麽,就見副人格眼睛一閉,幹脆利落地昏了過去。

江宴秋:“……?”

什麽情況?!

不是說鳳凰血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療傷聖藥嗎?怎麽還能把人毒死了呢?

他嚇了一大跳,趕緊上前探了探鼻息。

……好灼熱。

不光是呼吸,哪怕隔著一段距離,都能感受到劍尊散發出的熱度。

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臉,再摸了摸對方的額頭。

好燙。

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在他心中升起。

——該不會是,太補了吧?

仔細一想,確實很有可能。

就連他自己,闕城決戰之際三番五次掏空靈力,經脈都差點受損,回來後雖然有鳳凰血的療傷作用,也高燒了一場。

所以劍尊現在……也是這個情況?

聚陰陣陣眼前的那一劍,再加上積年累月獨自鎮壓魔氣。

此時被灌了這麽些鳳凰血,估計道體正在自我修復的過程中。

想到這裏,江宴秋連帶著看副人格都憐愛了不少。

雖然他嘴裏向來沒幾句真話,還老愛嚇唬鳥。

但他跟劍尊……本就是同一個人啊。

俗話說,送佛送到西。

江宴秋費力地扛起高燒昏迷不醒的副人格。

……好家夥,真沉啊。

穿衣時不顯,他扛起人來才發現,對方身上全是硬邦邦的肉,硌得他肩胛骨都有些疼。

上次跟劍尊這麽近距離接觸……好像還是從芙蓉鎮,劍尊把他抱回來那次。

可惜他那時已經失去意識,幾乎沒什麽感覺。

劍尊本尊的身體,跟小師叔真的很不一樣啊。

郁慈比他還“小”上一歲,身形雖不單薄,卻還是清秀冷漠的少年模樣。但劍尊本尊……則完完全全是成年修士給人的威壓了。

扛著比自己整整高了一個頭的人,江宴秋差點累斷氣,才把人扶到了白玉床旁。

說實話,這床硬到一定觸目驚心的地步了。

他都有些擔心會不會把人硌死。

因此,他又勞勞碌碌地把床擦擦幹凈,鋪上了一層厚厚的天蠶床墊,把柔軟舒適的枕頭拍得蓬松,才將人扶了上去。

“呼……”

好家夥,江宴秋累得擦了把汗。

照顧病號也太不容易了。

但當時劍尊救下他又把他帶回昆侖後,也衣不解帶地照顧了他好幾天……

想到這裏,江宴秋又心情復雜地掐了個清水訣,把毛巾浸泡後擰幹,搭在了郁含朝的頭頂。

……這樣應該差不多了吧。

搞完這一通,都過去大半天了。

江宴秋決定看會兒床。

畢竟病人醒來後頭疼腦熱想喝口水都喊不到人,那種感覺是很淒涼的,還是不要對副人格做出這麽殘忍的事了。

……

日暮西斜。

白日最後的余暉灑下,寂靜的殞劍峰上,郁含朝突然動了動手指。

他將自己頭上的東西拿了下來。

是一塊已經幹掉的帕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