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第2/3頁)

他咳得有氣無力,楚楚可憐,唇瓣被剛剛咳出來的那口血染得嫣紅,竟有種驚心動魄、無比脆弱的美感。

郁含朝抿了抿唇,眼角的郁色並未褪去。

但好歹是坐了下來。

只不過江宴秋是隨性地盤腿而坐,他則是將衣角都掖好,十分規矩地跽坐。

這處的幻境還挺漂亮。

看位置,好像是昆侖後山的某處地方,擡頭能看到無垠的夜空。

江宴秋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星鬥,突然問道:“道友,來了昆侖之後,你開心嗎?”

郁含朝:“……”

少年閉目養神,似乎是懶得理他,一言不發。

江宴秋用手肘搗了搗他的側腰:“說嘛說嘛,還記得必須說滿一百句真話的設定嗎?要想早點出去,道友你就得對我坦誠相待。”

他說得煞有介事,差點連自己都給騙了。

郁含朝忍無可忍地睜開眼:“開心如何,不開心又如何,很重要麽?”

見他終於願意搭理自己,江宴秋立即來了精神:“當然重要了,咱們當劍修的,最重要的就是開心。只有擁有良好的體魄和精神,才能為昆侖再奮鬥五十年!”

等等,對修士來說,“再奮鬥五十年”是不是類似於祝老人家“長命百歲”,比起祝福更像詛咒來著……

他咳了兩聲,改口:“……五百年。”

“練劍開不開心呀,在問道峰有沒有交到好朋友呀,遇到極品有沒有狠狠扇他們臉呀……這些都是很重要的。”他笑眯眯道:“只有保持良好的心情,道心才能澄澈,才能更心無旁騖地練劍嘛。”

他瞎說八道的一通歪理,也不知被小郁含朝聽進去了多少。

良久。

身旁的少年嗓音淡漠:“無所謂。”

他眉眼間翻騰著無邊的戾氣:“我不在乎。若是有人想對我指手畫腳,膽敢欺騙我、背叛我,對我做出不利之事,那殺了就行。”

他冷漠道:“只要我的劍夠強,他們就會乖乖閉嘴了。”

江宴秋:“……”

小哥哥,你這心理問題好像還有點嚴重啊。

他想起了某個神奇的傳聞。

說郁含朝剛被接回昆侖的那幾年,其實在門裏的待遇很一般。

老掌門雖然心中疼愛他,卻忙於俗務,再加之見到那張與其母肖似的臉容易觸景生情,思及故人,因此很少親自過問郁含朝的生活起居。

而造成還是個小團子時期的郁含朝備受欺負的原因,除了老掌門的看重卻不作為、有意無意的忽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

——有人傳言,他是曾經下落不明的郁清仙子,跟魔族苟合後生出的孽種。

當時魔族尚未式微,仙魔大戰一觸即發,最美麗、最尊貴、最聖潔的郁清仙子,竟然生下了一個魔物的孩子,怎麽能叫人不無比憤怒?!

什麽,你說仙子有可能是被迫的,並非與那魔族兩情相悅?

可那也是她的不對!被反問那人斬釘截鐵道,作為仙門正道,又是女子,她難道不應該把貞潔看得比什麽都重要,寧死不屈嗎?既然事情已經發生,那她也並非全然無辜嘛!

當時世人對魔族的厭惡和恐懼已經到了一個臨界點,雖然老掌門數次怒斥,甚至不惜大動肝火,使用了各種測試血統資質的方法,證明郁含朝並非仙魔混血,但還是擋不住蕓蕓眾生悠悠之口。

畢竟誰不知道老掌門對他那郁師妹少年時期就芳心暗許,說不定就是為了掩護老情人的兒子,暗中做了手腳呢?

在江宴秋後來那個年代,已經鮮有人敢提起此事了。

當事人不是已經作古,就是諱莫如深。

堂堂劍尊,仙門正道的守護神,怎麽能跟魔族扯上關系?!萬一哪天把人刺激到了真翻臉了,仙門連哭都沒地兒哭去。

可對現在的郁含朝來說……

不是這樣的。

此時此刻,就是他真實經歷著的一切。

就連臉上的傷,恐怕也並非意外,而是人為。

他在宗門獨來獨往,沒有師尊,沒有朋友,當然也沒有要好的同門。

他們唾棄他,鄙夷他,又懼怕他。

年少的郁含朝獨自行走在人跡罕至的荒野和衰敗淒涼的古城,獨自打磨著自己的劍,只有朝露和月輝作伴。

哎。

江宴秋心裏輕嘆了一口氣。

就像是有人往他心中的池水裏投擲了幾根石子。

有種並不深沉,但很綿密的酸楚和刺痛。

“怎麽,你也怕我嗎?”郁含朝突然轉頭問道。

少年人英俊又青澀的眉眼,卻因為那抹戾氣顯得有些與年齡不符的不和諧之感。

江宴秋卻沒回答他這個問題。

“你要看看我的劍嗎?”他突然問道。

打架打累了正在呼呼大睡的鳳鳴:“?”

它一臉懵逼地被主人拔下來,塞到了另一個懷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