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只是稍稍用力攥緊他一秒,郁含朝便恍然清醒一般,克制地松開手中的力道。
像是生怕驚擾、又像是生怕將他捏疼了一般。
感受到手掌上力道微松,江宴秋用力眨了眨眼,反而欺身而上,用力拽攥著對方前胸的衣襟,反手緊緊握住他的手腕。
他緩慢地眨了兩下眼睛,用力描摹著郁含朝的眉眼,仿佛借此確認他的存在。
一路上的疑慮猜測、擔驚受怕,再到共感那幾秒鐘又被驟然切斷的巨大痛苦。
——他曾經失去過一次郁慈。
他不能再失去郁含朝。
如果此刻占據身體主導權的是副人格,恐怕插科打諢,就將之前的事嘻嘻哈哈地一語帶過。
可現在……是那個再冷漠不過,又再溫柔不過,能讓他全心全意依靠和信賴的劍尊。
……他這樣小心翼翼地道歉,好像惹他傷心和擔心,是一件多麽嚴重、多麽不可原諒之事。
江宴秋聲音有些哽咽,卻忍不住無理取鬧地先發制人,責怪對方:“您去哪兒了,為什麽這麽晚才來……你明明答應過我的。”
明明答應過他,再不以身涉險。
為什麽卻在快要壓抑不住體內失控的魔氣時,把副人格占據的這具身體封死在密不透風的殞劍峰。
為什麽來到冥河後就單方面切斷了聯系,甚至戛然而止地關閉了同感。
為什麽……這麽久都遲遲未曾出現。
他等了他好久。
——他好想他。
郁含朝的前襟被他捏得褶皺變形,明明對乘虛境修士而言無足輕重的力道,他卻順著力道配合地微微低頭,讓江宴秋拽得不那麽費力。
那雙淺琥珀色的瞳孔全心全意地倒映著面前之人的身影,曾經宛如萬年積雪般的冰封與冷漠,不知從何時開始,已經融化得一幹二凈了。
只有雪山與湖水一般無邊無際的溫柔。
郁含朝耐心地慢聲道:“……出了一些無傷大雅的小事,耽擱了一些時間,讓你擔心了,抱歉。”
江宴秋立即反唇相譏:“小事?您是不是以為及時切斷了同感,就能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
果然,他還是知道了。
郁含朝有些無奈:“對我而言,那種程度並不算什麽……”
他越是這樣滿不在乎,江宴秋心中越是翻滾著酸澀的憤怒:“因為你已經習慣了什麽?是因為這麽多年,每時每刻你都在承受這樣的痛苦,所以已經不足為奇了是麽?為什麽你跟‘他’,你們一個個的都是這個樣子——是覺得我修為太低、太沒用了,所以根本沒有讓我知情、讓我參與的必要是麽?”
郁含朝向來八風不動的神情罕見地出現一絲慌亂:“我並沒有那個意思……”
明明跟其他人都能進退有度、通情有禮,可面對郁含朝,面對這個世界上最應恭敬有加、尊崇以待之人,江宴秋卻掩飾不了、也懶得掩飾內心的壞脾氣,忍不住刺他:“那您是什麽意思?呵,也是,我又有什麽立場要求您?如果這是你所希望的,我發誓,以後就當從沒——”江宴秋話還沒說完,眼睛微微睜大。
——他被按入了一個充斥著冷冷松香的懷抱。
前額和臉頰隔著布料,貼著郁含朝堅硬的胸膛,那一瞬間。
他聽到了郁含朝的心跳聲。
咚、咚、咚。
略有些急促的心跳聲,昭示著主人的內心,原來跟他一樣從未平靜。
這不是以前抱小孩子一樣的抱法,而是更加親密無間、合縫入微。
像是要把他揉進骨血裏,合二為一,從此再不分離。
“……抱歉。”
這是郁含朝不知道多少次跟他說抱歉。
他可能真的太差勁,太不合格。
所以才總是讓那個人傷心落淚。
“都是我的錯。”
“我並非有意瞞你……我不應瞞你。”
“所以……你不要再傷心難過,你永遠有立場對我說任何話、做任何事。”
江宴秋把頭埋在郁含朝的胸膛,後頸是他溫暖幹燥的掌心。
他伸出手。
用力地、狠狠地環住對方的腰,聲音聽起來有些悶悶的。
“……你知道就好。”
.江塵年忍了又忍,按著劍柄的手背青筋暴起,終於忍無可忍,閃著銀光的佩劍“唰”地抽出一截。
王睿依大驚失色:“江大人,冷靜啊!”
江塵年冷笑一聲,指著不遠處跟郁含朝抱成一團,兩人難舍難分的江宴秋,憤怒道:“你自己看看,讓我怎麽冷靜!”
因為動作幅度太大牽扯到被韓少卿剛剛那一扇擊出的傷口,他捂著肋骨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咳咳……我把我親弟弟送進昆侖,是讓他被劍尊拱了的嗎!郁含朝這個為老不尊的,也不看看宴秋多大,他自己多大!這差的何止一個輩分!”
王睿依:“……”
嗐,她有何嘗不為湘君掬一把辛酸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