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五十五枚刺(第2/4頁)

“嗯。”浮南點點頭。

孟寧看著她,目光沒有一絲偏移,浮南一愣,她摸摸自己的面頰,問:“我臉上臟嗎?”

“不。”她擡手,將浮南鬢邊飛過的一絲光點拂去——仙盟之內,靈氣濃郁到極致,這些靈氣甚至有了實體,凝成一顆顆小小的金色光點漂浮在虛空之中,方才那一點金色光芒落在了浮南的側臉上,她沒有察覺。

“這裏是玄明境,我長居於此,你住前山,我住後山,若有什麽事,只管來尋我便是。”孟寧道。

“好。”浮南看著她轉身離開,她將沉重的院門關上。

關上門之後,她的脊背無力地抵在門上,從宋丹青出現開始,她就開始感到無處不在的壓力,那季長風的氣息更是可怕,他只要想,一個眼神的威壓就能將她壓死。

只在人界過了一日,浮南就感覺自己疲憊了很長一段時間,度日如年說得大抵就是如此。

她照舊沐浴了,疲憊的身子在熱水裏舒展開,畏畏在一旁的小臉盆裏玩著水,它從浮南纏著繃帶的傷口處鉆了出來。

畏畏的身形大可遮蔽天地,小也能微如芥子,浮南提前讓它變小,躲在自己衣袖間的不起眼之處。

“對不起,這樣讓你很難受嗎?”浮南將畏畏從臉盆裏撈出來,柔聲問道。

畏畏變得越小便越有安全感,它其實更適應縮小的形態,它對浮南搖了搖自己的腦袋。

“我需要你保護我。”浮南在水裏雙手環著自己的雙膝,她輕聲說道,“我太弱小了。”

畏畏爬到她的頭頂上,在她發間臥了下來,它用小小的龍爪拍了一下浮南的腦袋,表示它能保護她。

就算……就算是今日大殿裏那個白胡子的老頭也不在話下。

浮南似乎能猜到畏畏在想什麽,她從水中起身,用白巾擦幹了自己的身子,將衣桁上的輕軟寢衣扯了下來,披在自己身上。

“他不行,不能殺……”浮南輕聲說道,“仙盟盟首由多位人界大能輪流就任,他死了,還有別人替上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應該怎麽辦……”浮南按著自己的眉心,她感覺頭愈發疼了,先生教過她許多計謀之術,但真正執行起來卻舉步維艱,每一步都在違背著她的本心。

她不想欺騙人,但從離開魔域開始,她就說了無數的謊……這樣的她,又有什麽資格指責阿凇欺騙她呢?

孟寧對她那麽好,她卻要……利用她。

浮南仰頭倒在了床上,她呆呆地看著籠著紗幔的床頂,將身子蜷縮了起來。

是,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再苦再痛也要咽下去。

浮南將被子扯過來,將自己裹得緊緊的,她又開始想念阿凇了,真奇怪,在魔宮那麽多年,她分明與阿凇沒有真正碰上幾面,她在魔宮的時候也沒有這麽想念他。

但現在距離她上一次見阿凇不過幾日而已,這思念的情緒卻難以抑制。

她閉上眼,花了很長時間才睡過去。

與此同時,留在案前處理事務的阿凇也將手中墨筆放了下來。

放在桌前的這叢蒼耳還是如此安靜乖巧,阿凇單手托著腮,側過頭,想要小憩一下。

他們幾乎是同時陷入沉睡的。

或許是因為阿凇的幽冥之體中含了浮南的血肉,又或許是浮南的本體就陪在他身邊,總之,他們陷入了同一個夢境。

浮南從未問過阿凇從何處來,她一直以為阿凇是誰的魔族後代,後來被仇人將他的家人屠戮殆盡。

她還記得他讓她分享更高階魔族功法時說過的話,他說他有仇人,他被追殺,躲到了床下,那仇人追了過來,他的家人在外面跪地求饒,在地上不住磕頭,將頭都磕破了,但那仇人還是將他家人殺了,將家人的屍體踩碎。

現下,她在夢中看到了絕望脆弱的一張臉,眼前之人衣著華麗,膚色蒼白,五官精致,一看就是魔域的貴族,又或者是在久遠的魔域歷史中消失已久的魔域皇族。

這剛成年不久的魔族小皇子被幾道可怕的黑線從床下拽了出來,他跪在地上,哭泣地不斷求饒,淚痕糊了滿臉,脆弱又醜陋,他口中含混說著求饒之語,磕頭一下比一下重,直到將自己的腦袋都磕破了,蜿蜒的鮮血在他面上漫開。

如此情態,可怖又可憐,浮南見了也忍不住皺起眉頭,她有些同情他。

但下一瞬間,她聽到骨骼碎裂的聲音,那黑線將小皇子的身體纏緊,將他的身體斬得七零八落,在迸濺的鮮血之中,有人毫不留情地踩上了小皇子的身體。

浮南一愣,她這才發現自己是以一種旁觀者的角度在看著這個場景。

她的視角隨著行兇者的腳步往前移動,在屋子裏破碎的鏡前,她看到了無比熟悉、十分想念的一張臉。

阿凇在鏡中的模樣與她撿到他時差別不大,他的面頰毫無血色,那靡麗的絕色樣貌仿佛黑暗裏的魔鬼,他的唇邊染著鮮血,衣衫破舊,腕上尚有還未脫下的鐐銬,帶著一截長長的鎖鏈,垂在地面上,隨著他的走動發出刺耳的摩擦聲。